洛蘅垂眼一看,是木俑的殘肢。
雲焱看得莫名其妙,這山裡怎麼會竄出木俑?
傅鈺賢收起長劍,隨便往林裡掃了一眼就轉開目光,“還有很多。”
洛蘅打量著地上的木俑殘肢,蹙著眉卻不言語。
這根本不是什麼尋常的木俑,而是咒蠱靈俑。
魔族蠱術大體分為三類,一為咒蠱,二為魂蠱,三為靈蠱,其中最為常見也最容易煉製的便是咒蠱。
咒蠱以咒為引,牽魂引氣,湊出一個完整的靈然後將其嵌入蠱魄之中,以術驅蠱。
每個蠱師都有自己煉製蠱魄的一套手法,所用的材料更是千奇百怪,但這些東西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毒。
魔族的毒不光染魄,更能侵魂,且仙神皆懼。
心魔種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其實也算是魔族的一種毒物。隻是此物之毒不體現於體,而在於魂,就人界的定義來說,傷體傷命是為毒,染思侵念是為術,所以這玩意兒在人界不稱毒,在魔界不稱術,很難準確定義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運靈護體,不要碰這些木俑。”
洛蘅隻敢偷偷的研究這些玩意兒,豈敢明目張膽的在他師父麵前談論其中緣由,所以也隻敢提醒這麼一句。
好在這山裡的靈俑雖然引用了一些魔族的法子,但大體上來說還算是凡物,還不能對仙軀造成多大的傷害。
不過就這一句,似乎還是讓問塵仙君察覺了點什麼。
迷蒙裡,洛蘅依稀覺著他師父似乎在用一種危險的眼光打量著自己。
他們所落之處已接近山峰,透過蒙蒙迷霧還可以大概窺見西風嶺的模糊輪廓,應該距離之前蓄靈池所在的地方不遠。
也許他們這是闖進了先前蓄靈池的包圍圈裡,也就是真正的煉蠱之地。
此間魔氣斂斂,這種氣息恰是洛蘅現在最不能接觸的。
於是傅鈺賢正色道“你們倆回去。”這語氣完全不見平時那般戲謔。
然而還不容那二人開言反駁,一個靈俑便破霧而出,洛蘅抽劍一擋,反手攔住雲焱便帶著他後退了幾步。
洛蘅自幼習醫,對藥毒之類的玩意兒比較耐受,自然下意識就擋在雲焱身前了。
“青澤!”問塵仙君急急呼喚。
洛蘅聽見他師父的呼喚便轉眼瞧去,卻見迷霧裡幽藤織纏,將路給擋了。
問塵仙君這火爆脾氣一上來,哪還管得了更多,當即就抽起靈氣往劍裡灌去,靈壓釋出,連身陷包圍裡的兩人都覺察到了傅鈺賢的暴怒。
“師父,彆運靈!”洛蘅一邊砍著朝他衝來的藤條一邊衝著他師父所在的方向大喊“現在情況不明,不可貿然破勢,師父你彆激動,山下還有一座城!”
蠱毒不同凡毒,尤其這山裡的蠱還帶著點魔族雜交血統,萬一不小心打破了什麼結界,開了什麼不該開的陣,把這蠱氣一擴散就真的是不堪設想了。
“麻煩!”傅鈺賢沒耐心的吼道“什麼鬼地方都敢鑽,不要命了?”
“反正這山裡的東西遲早也要解決,不要亂了陣腳。”
聽了洛蘅這一句,傅鈺賢火氣散了些。
實在是洛蘅如今的情況太難讓人放心了。
“我們各尋出路,儘快把山裡的情況弄明白。”其實洛蘅也是終於找到了一個能自由行動的機會。
樹梢有人透過血晶鏡將大局縱觀。
這人一身夜行衣又隱蹤於迷霧之中,不催靈力又掩了氣息,站在樹梢搖著聲響空靈曠遠的銅鈴控製著靈俑蠱藤,待這些玩意兒可以自如行動了,便騰身躍離樹梢,身形仿若暗夜裡的一隻黑鴉。
距此處不遠的一處清靜林下,另一個人著玄色簡裝,右手倒斂著一柄短劍,左手則撚著一張紙條,正細閱著其上文字。
那夜行的影自林裡竄出,走近此人跟前,恭敬了一聲“元君”,接著便道“今夜恐怕有些麻煩,還是儘快回去吧。”
“無妨,”元君掩在鬥笠黑紗下的臉還蒙著一張麵具,“也回不去了。門主方來信,遣我去將靈蠱抓回。”說著,一道火光自掌心燃躍,焚了紙條,一歎道“他闖山的動靜太大了。”
元君說罷,瞥了身邊人一眼,見他眼裡似藏著些許未明意味,便問“怎麼了?”
元君既問,那人便拱手一禮,道“那兩個靈蠱對靈氣的感知極其靈敏,想必他們不會不知此山所養為何物,更不會不知此地布有門中勢力,”他頓了頓,抬起眼來窺了一眼元君的眼色才又接著道“既然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又何必再自投羅網?”
“人心不可妄測,更不可臆斷。”元君轉身,“你不必跟來。”言罷,原地空留餘影。
“元君!”急呼卻無應答。
長風過林,其聲嗚咽。
毒霧從山頂湧下,頃刻間,整座野淒山儘籠於一層幽綠毒霧裡,然而此霧的流勢卻在山腳被截住了。
一層結界張起,仿若利斧斷流一般將毒霧傾往城池的勢路截了個乾淨。
銅鈴迎風叮咚,鬼巫沉沉落下剛收了靈力的手,鬼瞳散去,腦際乍響著厲鬼哀怨幽戾的哭叫,五臟六腑也傳來被利刃洞刺一般的疼痛。
奈何今夜不得不違背一次血契了。
她意催靈力,將結界撐開一個入口,然而她自己還沒走進,卻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闖進了結界。
當即一道幽玄靈氣聚成的月刃便循著那人氣息飛斬而去,幽蒙迷霧裡卻見紅影翩身一閃,避開了一記斬殺便瞬間在林裡竄得沒影了。
鬼巫淡淡收回目光,也沒有追擊的意思。
也罷,反正今夜亂子已經不少了,多一個少一個也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