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城裡某牆上,殊音抱著劍坐在牆頭,掛著左腿一晃一搖,懷裡抱著劍,牆下一眾百鬼門人良久不敢挪動半分。
殊音嘴裡叼了根蔫巴草,百無聊賴的看著牆下一片寂靜。
風聲蕭蕭,一派沉靜。
鬼巫大人在團團包圍中,靜坐穩陣;百鬼門人,抱手靜立——雙方都像是在候著什麼。
墨雲沉壓著,殊音瞧了一眼天,估摸著該是又過了一個時辰,抬手,撚過嘴裡叼著的蔫巴草,在眼前搖來晃去。
鬼巫鎖緊牙關,死死咽著喉口冒起的絲絲腥甘,吃力的抬起眼來打量城牆,然後寸寸挪見壓城烏雲。
銅鈴迎風叮咚一響,最近路口的立棺“咚”的響了一聲。
她更吃力的調起體內已經無暇再分的最後一絲靈息,注進銅杖,強壓著,又把棺裡的動靜給按回去了。
申時。
還差一個時辰就是陰城的宵禁了。
此處還站著一位上君,他倚著城牆,打量著鬼巫,又悄悄瞟了牆頭上的血衣一眼,然後輕輕揚了下巴,身邊的刀客點頭以應,然後不動聲色的走到另一個刀客身邊,小聲傳達了什麼。
殊音餘光瞥了一眼他們的小動作,沒有理會。
牆下的局麵活躍了起來,雖然也不怎麼熱鬨,但好歹是有活動了。
殊音還玩弄著手裡的蔫草,目光隨便逮了一個刀客,隨了一陣,又跳開,遊遊繞繞,一路追了十來個,最後盯住一個尤其不起眼的影。
這家夥裝束與一眾百鬼門人無異,就是個頭矮了些。
他在包圍圈裡湊來湊去,也不知目標是誰,繞了良久,卻在鬼巫大人正後方站住了。
這個位置他剛剛也過了幾次。
殊音指間的蔫草倚住虎口一頓,右手擱在立起的右膝,眼光也隨著靜住了。
那個小矮子靜站了片刻,兩手一捏拳,豁出去似的朝跪坐在包圍中央的鬼巫大人奔去。
城牆下銳響出鞘刀光一閃,他看到寒光朝自己晃來,下意識止步,卻聽一聲“鏗鏘”,刀口無故飛起,莫名不知怎的,就見那柄彎刀從這人手裡脫飛出去,拋甩起、旋落下,就在少年茫然的注視裡釘在他腳前。
等刀落定,才見一根蔫巴草飄飄悠悠的搖落,從少年眼前晃下,碰到鋒利的刀口自然而然成了兩截。
好不容易活起來點的氣氛一瞬間又墜入了冰點。
那個少年取下掩麵的黑布,與上君對峙起來。
殊音起身站在牆頭,手臂繞在胸前將劍裹在懷裡。
上君淡漠似笑,“還活著?”
少年不答,足尖挑起彎刀,將刀反擊回去,管不著擊沒擊中,反正就趁著對方分神一瞬闖到鬼巫大人身邊,落下一膝,急切道“我可以幫你。”
上君當空逮住飛來的彎刀,武器歸手。
鬼巫大人艱難的轉過一絲目光,看著這個少年,良久,不禁冷笑。見她唇勾得莫名,這個少年愕然。
她笑得冰冷,“沒想到我竟要將此城的命運托付於外人之手。”
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鬼巫大人已至強弩之末,靈脈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賭的隻是一個時間罷了。
西風嶺中陰風呼嘯,又聽水聲滾滾,入口的深潭又被注滿了。
後路被絕了,眼下就隻有一條路走到黑了。
然而杜方達還愁思著,心裡似乎還有一道坎沒能乾脆的邁過去。
狹窄的甬道裡一束火把的光亮實在有些晃眼,但能映亮的卻也就那麼步的距離。
火光忽而一散,厲凡琛最先舉著火把鑽出了狹窄的甬道,火光外雖然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卻已經讓人覺著豁然開朗了。
此間陰氣幽澱,探不到半點流動之勢,應該就是儘頭了。
厲凡琛打量著黑暗,一步邁前,“哇!”,誰料腳底一滑,踩落一串悉悉簌簌的碎石,身子差點就跟著滑下去,杜方達抬手一箍,穩穩拽住他的胳膊。
火把卻被厲凡琛失手甩下去了。他懸在斷崖口,呆呆望著火把墜遠,直到這一星火光完全埋沒在黑暗裡也沒聽見落底聲。
厲凡琛微微顫栗著,喉結聳了聳,連忙傍著杜元君的臂力就鑽回了安全地帶。
火把落得無蹤了,就像是墜進了無底洞,消失得無聲無息,空洞不知多闊的洞府空間裡瞬間隻剩一團漆黑。
又黑又靜,連風都沒有。
片刻,卻聞空闊裡繞起一陣笛音,辨不得方位又十分幽曠,乍一聽,真讓厲凡琛以為是幽魂奏曲意欲不明了。
應著笛聲,有點點幽光從深淵裡鑽出,遠遠的,還照不亮這裡,卻已經很灼目了。
招魂?
厲凡琛下意識往後縮了幾寸,一步沒能挪儘興就又被後頭某人拍了後腦勺,差點又把他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