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憐音初入山門,懵裡懵懂的坐了他身邊的桌子。
那次倒是有意思了,雖然現在想起來,還是那麼無聊。
那次憐音自然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錯坐到了他身邊,卻也因此,成了那十多年來,唯一一個願意和他交流的同門。
憐音實在長得很漂亮,而且性格也溫柔極了,即使知道那桌子是君寒自己搬的,她也沒逃開,甚至之後也坐了幾次。
準確來說,隻要她不是和宮雲歸一起來,就會和君寒坐在一起。
不過有一次,即使宮雲歸也在,她還是坐到了君寒這裡。
宮雲歸在巽天的修為甚高,又是掌門之子,故而在門中一直備受同門尊敬,初進山門的弟子也基本都是宮雲歸帶入門的。
宮雲歸以前並不常來這處書閣,因為來這裡的通常不是罰抄就是新入門的弟子抄習功課,不管哪樣都跟宮雲歸隔了十萬八千裡。
不過他後來似乎也發現了這裡清靜的妙,於是也時常和憐音結伴來此,說是這裡看書清靜。
每次隻要宮雲歸在,君寒身邊的位置總是落空。
卻有一次,近年關時掌門讓幾個弟子去書閣裡抄錄禮規之卷,宮雲歸也來了,憐音卻趁著人多偷偷坐到了君寒身邊。
那做賊似的,君寒一眼瞧去便已忍俊不禁,她坐下後還鬆了口氣似的歎了一聲。
“怎麼了?”君寒笑著便問了她。
而憐音卻忙不迭的低下頭,故作認真的執筆蘸墨,卷都來不及翻開,墨便暈上了宣紙。
君寒似察端倪的往那邊瞧了一眼,果見宮雲歸正打量著這邊。
片刻後,宮雲歸收了目光,揀了張正好能看見他們這個小角落的桌子坐下,翻開書卷,細閱了起來。
“沒看你了。”
聞言,憐音賊兮兮的抬臉瞄了一眼,然後才想起來要把書卷翻開。
“怎麼不去那邊?”君寒也抄著書,故作漫不經心的問她。
“師兄在邊上總感覺很有壓力。”
畢竟當時宮雲歸就算是她的師父,抄書時被師父盯著的確會有種莫名的壓抑。
君寒忍不住笑出了聲,雖隻輕輕一“嗤”,卻還是不小心引過了那邊宮雲歸的目光,嚇得憐音眼神都不敢亂瞟。
“這麼怕他?”
“不是……”
“我記得那家夥似乎從來不發火,挺溫和的吧?”
“……”憐音低頭奮筆疾書,死也不答他這找事的問題。
“我幫你抄吧。”君寒突然伸手去撈她桌上的紙卷,嚇得憐音忙是一雙手就按住了他的腕子,“不要!”
這一聲說得稍大了點,又把宮雲歸的眼光引過來了。
見他輕輕皺了一下眉,憐音兩手放也不是抓也不是,隻能幽怨的瞥了君寒一眼。
君寒挑眉一笑,還是把紙卷從她那裡抽了過來。
“你抄書抄上癮了?”
君寒聞言輕笑,照著憐音的字跡便抄了起來,“那要看是給誰抄。”
他話說得不輕不重,宮雲歸看過來之後也一直沒收回眼去。
“你這樣,你師兄會生氣哦。”君寒狡黠的瞥了她一眼,憐音一時措不出辭來駁他,便反問“他不也是你師兄嗎?”
“他可沒把我當師弟。”君寒淡淡往那掃了一眼,“我也沒把他當師兄。我和他基本沒什麼關係。”
此話說得平靜且涼薄,憐音半知半解,再望過去時,宮雲歸沒再瞧著這邊了。
之後宮雲歸都沒再看過來,憐音也依稀覺著她似乎是把她師兄給惹火了。
第二天,宮雲歸如常無異,隻稍稍問了一嘴,憐音含糊著沒答,他也就沒再追下去。
如今想來,宮雲歸似乎從來也沒有強求過她什麼,總是順著她,細想下來,也的確沒什麼可怕的地方。
憐音獨坐在露台上,半個時辰前,她見君寒披著一身疲憊進了屋,一直沒出來,大概是在休息吧。
又瞧了片刻,君寒出了門,負著手背身行去,周遭白雪淺覆,簷上牆頭瑩瑩有澤,他衣穿得單薄,散披著白發,背影瞧來,頗有蕭索。
憐音一眼怔在他身上,不禁的,心又纏痛起來。
君寒狠辣至此,憐音心裡卻仍是恨不起他來,隻有在想起不久前的慘事時,心底空留一腔淒寒。
君寒稍頓了一步,憐音察覺他似要轉眼瞧來,便錯開眼去,起身,便回屋了。
君寒回眼一望,正好瞧見她回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