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百裡雲轉身出門,君寒又“好心”的在後頭提醒了一句“儘量想辦法留住你師兄。”
百裡雲似聞未聞,也沒作什麼反應。
論能力,百裡雲絕對是君寒身邊最強的助手,可若論心性的話,他絕對不是一個足夠乖巧的下屬。
此人適用於統領,可不適合帶上戰場。
不過滄海閣有他管著,君寒也的確輕鬆了不少,操心操肝的擺弄完了朝局之事後倒也不必抽太多神來收拾滄海閣的事務。
今天這偏頭疼來得詭異,君寒也沒那雅興琢磨品味,便提早回了屋。
今日倒是明陽如炬,天穹萬裡無雲,藍得透徹,有那麼幾分賞心悅目。
君寒卻向來沒那興致賞景,便昏沉著,回了屋。
憐音在閣上瞧著,心底莫名攀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今日的滄海閣裡總環著一縷清冽的靈息,若非仙門之人,如今世上又有什麼人還能有這般氣息。
很不妙的,恐怕有仙門之人被君寒逮到了。
李天笑沉沉睜眼,迷藥的後勁還在,於是腦際昏叨叨的,一眼昏暗灌進眼中,一時半會兒竟還有些摸清這是夢醒還是迷幻。
森冷的寒意灌襟入膚,冷的他一哆嗦,終於清醒了過來。
不出所料的,已然身陷大牢。
關他的還是一個施了禁製的籠子。他雙手被裹著血焰的鏈條鎖住,牢欄外頭罩著一層瑩瑩淺淺的結界,他催了催靈力,果不其然,毫無動靜。
“醒了?”
乍來一聲又驚得他耳根一麻,隨即轉眼瞧去,果然是百裡雲,他坐在牢籠另一頭的陰暗角落裡,一身黑衣藏的模糊,難怪李天笑沒立馬瞧見他。
“百裡雲!”李天笑一醒神便火氣衝天,猛然一站卻又被縛著雙手的鐵鏈給重重摜了回去。
百裡雲瞧著他發怒卻很平靜,波瀾不驚的起身,拖著椅子走近了些,鑽到有光視線清明的地方便停住,又坐下了。
百裡雲坐下了也沒說話,借著牢裡幽幽暗淺的火光打量著他師兄滿盛怒意的臉。
百裡雲長了一雙和煦溫潤的含笑鳳眼,眉尾稍落內斂,整張臉瞧下來,很難見淩人之色,是副儒雅的俊容,而這副麵容下藏的卻是一顆向來堅毅的心。
他天生的資質在仙門之中並不算是出類拔萃,與李天笑相較亦是中庸的靈根,他卻能憑著這樣平平無奇的資質與根骨奇絕的李天笑共為蜀山雙傑。
昔年蜀山確有兩位首徒,均被長老付以重望。
有一次,蜀山受托前往昆侖掃除作亂雪妖,帶隊的便是百裡雲。
那隻藏身昆侖的雪妖修為近千年,可喚風雪掀地靈,極難對付,雙方惡戰,結果動靜太大,引發了雪崩,百裡雲施陣將同行師兄弟儘數推往外圍,自己卻和雪妖雙雙被埋暴雪之下。
事後蜀山掌門親自前往昆侖搜尋,雪妖最識雪性自然不死,掌門將其斬除,卻在雪妖腹裡發現了百裡雲的斷臂,便帶回去,同他生前的衣物一同在蜀山陵中葬下。
此後李天笑又在凡間尋找了多年,均無果。
兩人沉默相望了片刻,終於還是李天笑開口“你為何替他做事?”
他又問了一遍,百裡雲卻仍是平淡的神情,“因為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李天笑冷冷一嗤,“那師門便待你無恩嗎?”
“師門之恩,自然謹記,我從沒說過,自己不是蜀山弟子。”
這一語落罷,李天笑卻是徹底哭笑不得了,火氣燃在心口,卻把自己哽了個半死。
“但你還是幫他屠滅了師門……”
“蜀山一戰,我並沒有參加。”
“休要狡辯!”李天笑一聲怒喝,怒罷,卻又扯得自己心口一陣陣絞痛,喃喃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其實他也知道,即使沒有百裡雲相助,仙門也必然會葬身在鐵麟軍的刀戈鐵蹄之下,可他仍然無法接受,這個曾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同門師弟,竟也在那行伍之中。
百裡雲木製的五指輕輕輪敲著,仿佛沒聽見李天笑的話似的,自顧自道“你身上有些舊傷,應該是戰時留下的吧?我順便給你服了些藥,應該有所助益。”
“……”李天笑差點沒被他這一句氣死,提了氣正想罵回去,百裡雲卻抬了抬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今木已成舟,說再多都沒什麼意義。”
“那你來這又想做什麼?勸我‘棄暗投明’,歸降滄海閣?”他嗤然一笑,“你覺得有意義嗎?”
“勸說什麼的,多半沒有意義。”
“那你想怎樣?”
百裡雲站起身,“我猜師兄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在這,我也不介意告訴師兄。”
李天笑看著他,沒說話。
百裡雲左手打了個響指,扣著他雙腕的鎖鏈應聲鬆落。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