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雲抱著手,守在李天笑的牢門外,倚著欄杆,良久無言。
牢門裡的李天笑更是沉默。
李天笑失了魂一般坐在牢籠裡,手裡還握著那半柄殘劍,似乎也感覺不到百裡雲的存在了。
不多會兒,君寒果然又遣人來找百裡雲了,百裡雲心知肚明的重返了書房,縱然心下明了,也還是等著君寒說。
君寒坐在案前,神色沉冷無異,卻較往常稍多了幾分低落,雖然他收的很仔細,卻還是被百裡雲捕捉到了。
“我明日離開滄海閣,你就親自把李天笑送出中原吧。”
“你應該明白,斬草不除根,總歸留有禍患。”
這個道理君寒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他原本就是仙門沒有除乾淨的那個“草根”。
君寒勉強扯了扯唇角,連微笑都不算,“反正走到今天這一步憂慮也夠多了,不差這一個。”
“一般的矛盾都還好,唯有這血海深仇不宜留之。”
可君寒能怎樣呢?誰讓他狠絕天下唯獨還對憐音留有心軟……
君寒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你就把他送到險遠之地,任他自生自滅吧。”
百裡雲淺淺歎了口氣,隻覺得君寒今天仁慈的有些過了,“夜長夢多,像李天笑這樣修為的人,生命力可一點都不弱。”
君寒淡泊一笑,看著他,“他這樣修為的人我也殺了不少。”
“……”百裡雲無奈的吹了口氣,頰側一縷碎發倏地飄起悠悠落回,“身上所有弱點,哪怕是最微毫的那一個,都有可能成為外界可以把握的致命點——這可是你告訴我的。”
君寒點了點頭,“記的不錯。”
百裡雲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堅強氣質。
“婦人之仁不可信從。”
君寒沉默。
“你該知道何謂‘紅顏禍水’,既然她已經回到你身邊,你大可不必如此討好。”
君寒眉梢悠悠一挑,“她要是真回到我身邊,也就不會跟我反著來了。”
“既然知道她是和你反著來的,你還從?”
“……”
百裡雲這廝幾時變得這般能言善辯了?
君寒無心同他辯駁。
“他好歹也是你師兄,你就姑且留點情吧。”
“全天下人都可以用‘同門之誼’來同我講理——你就免了。”
“……”
君寒合眼一笑,“你也沒有必須要殺他的理由吧?”
“保險起見,小心為上。”
“既然事都辦到今天這一步了,留那一兩條殘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不是那個女人,你應該也有不了這等胸襟吧?”諷問罷,百裡雲便抬腿走了。
君寒正色著,追了一句“彆做多餘的。”
百裡雲在門邊留了一步,稍回了一眼,沒作答。
君寒寞然一身重回了屋子,先前好不容易緩解下去的頭痛又讓這一時半會兒給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進屋子,瞥見屋裡那張盛著嬰孩的小床,乍然想起這娃娃晚上總哭鬨的厲害,恐怕也是誘發他頭疼的另一個原因。
君寒在門邊站著瞧了一會兒。
此刻這小妖精倒是安靜的很,乖的讓君寒差點忘了她晚間時的鬨騰。
見慣了生殺之事,再硬的命都曾摧毀過,突然來了這麼一個嬌弱到探手可取的生命,君寒還真不大知道該怎麼維護。
有時甚至會懷疑,如此弱不禁風的小東西當真活的下去?
君寒百無聊賴的,居然也會有心情去瞧這小家夥。
他輕輕掀開籠著小床的輕縵,半有嫌棄的垂眼打量這睡得安穩的小家夥。
現在倒是老實……
這娃娃皮膚生得玲瓏剔透,如嫩玉一般吹彈可破,一頭雪銀的白毛與膚色幾乎要融為一體,隻是微毫的差彆便相互襯得淨雅,像是一個渺小的仙靈。
君寒大概從來就沒有欣賞事物的雅興,再美妙的事物在他眼裡通常也激不起什麼水花。
於是他看著這姑且算是“悅目”的小生靈,頂多也就是沒有摧毀的意思罷了。
明天他便要離開滄海閣,這娃娃需得有人看。
“來人。”
他隻一喚,人便來了。
“閣主請吩咐。”
“把孩子放去隔壁院裡,讓紫魅——算了,還是找個侍女來照顧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