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司徒眉這牙尖嘴利、好挖苦人也是愁煞了丞相大人。
陸顏之在一旁靜默不敢出聲,實在不知道這場家宴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原本丞相大人還有意作個前語鋪墊,但看看這情況,還是直接說了吧“眉兒這些年就姑且也算是在外曆練吧,姑娘家在外漂泊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回來也差不多該成個家了。”
“爹,其實……”司徒誠才吐了個話頭就被他爹神經緊張的撅回去了“閉嘴,這沒你事,給我在一邊安靜等著,等我料理完你妹的事再來收拾你!”
“……”
司徒眉乖乖傻笑著等候料理。
司徒靖一看她那沒點女兒樣的笑貌便覺腦子裡一根筋亂翻,差點就拿杯子丟她了。
那邊看不下去,丞相大人便將目光挪到陸顏之身上,“顏之,你覺得這事如何辦妥當?”
“啊?”聰明一世、獻策無數的陸顏之都讓丞相大人這一句給問蒙了,“此事……”
“我看此事也不用商量了,陸兄和小妹郎才女貌,一個未婚一個未嫁,正好合適。”
陸顏之、司徒眉“……”
丞相大人突然想摸摸他這聰明兒子的臉——好小子,果然機靈,這頓飯沒喂錯!
不過婚姻大事終歸不是兒戲,丞相大人這個做家長的怎麼說也得裝模作樣擺個慎重的架勢,於是便強壓住一腔笑意,故作嚴肅的去瞧陸顏之,“顏之,你可有心儀之人?”
丞相大人的眼瞪得有些鋒利,看得陸顏之脊梁骨躥上一陣毛寒。
“……沒有……”
“好!”丞相大人一聲悅起,終於不壓著滿腔喜悅,道“既然你們二人皆是孑然一身,不妨就作伉儷之結,也算是了了為父一樁心願。”
丞相此言方出,陸顏之左眼皮便驚跳了一下。
司徒眉想開口,被司徒靖一眼瞪回去了,卻沒顧到司徒誠那頭。
就聽這識時務不過半炷香的尚書大人添油道“小妹性情悍勇,日後還請陸兄多多擔待。”
“……”丞相大人差點就要衝下座位去拍死他這嘴欠的兒子。
陸顏之淺笑未語,隻拱手還了司徒誠的“祝禮”。
——
初秋之季夏時的雨水尚未褪儘,於是當夜又下起了綿綿細雨,沒有夏季來得磅礴,卻有幾分冬日的意味,稍有凜冽。
小雨打在屋簷上泠泠叮咚,君寒披雨歸來。
他這一整天都不知上哪待去了——總不至於在九鼎山上待了一整天吧。
不過今日也的確稍有特殊——北山君的忌日。
對於自己那位從未逢麵的父親,君寒自然也拎不出多少感情,卻由於血脈的牽連,偶爾也還是會惦念一下。
妖族血脈的聯絡遠比凡人來得更緊密,凡人大概要歲左右之後才會有明確的意識,妖卻是一落地就明白自己的父母血脈。
即使是自幼遺失的小妖,在多年後,仍能在紛紜繁雜中尋得自己素未謀麵的親生父母,無需借助於外物,隻要有那一縷血脈便足夠了。
其實有時想想,妖實在算不得無情之物……
君寒沉沉有思的在夜雨朦朧下昏暗的走廊裡獨自行路,卻驀地撞上了個什麼,垂眼一瞧,卻是先見了一頭雪銀的長發傾落在夜色裡。
璃月是小跑著迎麵撞來的,君寒身高魁梧,自然巋然不動,於是倒地的就隻有她小小的身形。
她頭上盤了兩髻,沒簪花,卻已賞心悅目,一頭銀白的長發似月輝染就,襯她嫩玉般的膚色,縱是風雨暗夜裡,也如瓷娃娃一般惹人憐愛。
君寒微微俯身,遞了手給她,璃月張望了君寒一番,才怯怯的伸手握住。
她小手纖長,本應細嫩,但因從小習武,故掌心覆著一層嫩繭。
但與君寒的相比,仍是如棉錦般細嫩。
璃月起身,重新將帽兜掀上,小心翼翼地攏好一頭銀發,然後才拽著帽簷,怯怯道“對、對不起……”
到底還是君寒身上殺氣太重,加之這娃娃本來就內向……
君寒沒吭聲,卻借著昏沉的夜色打量這孩子,莫名有些心軟。
誠然他向來不是愛惜美好之物的人,此刻卻也著實不大忍心摧殘這瓷娃娃一般的孩子。
片刻,君寒的手掌在她頭頂輕輕撫了一下,“去吧。”
璃月乖乖去了。
君寒稍稍回了一眼,也就接著走自己的路。
說實在的,君寒也不知道妖族之間的血緣聯係究竟有多密切。
首先,他不是個全妖,其次,他從出生起就失去了這世上所有與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