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屋沒關門,秋風凜冽,颼颼灌進屋裡,頗有些刺骨,易塵追的被子卻隻掛到了半腰,若吹上半宿,明早不病也瘟了。
璃影突然善心大發似的,掛著一臉嫌棄,輕手輕腳的撚起了被頭,又給他拎到肩上。
驀然湊近瞧這家夥,璃影頓覺心頭一股鬼火斜冒。
看看這安然無害的神情,身處險境而不知,半點沒有眼力見的竟覺得君寒是那號溫柔的慈父……
拎到一半的被子突然被她攥皺在掌心,牙關幾番欲碎的,突然壓不住那頭邪火。
“蠢貨……”璃影從齒縫裡擠出這兩字,將手中被子狠狠一扔,順便攥了個手槌照著他腦門便狠狠砸去。
“嗷……”易塵追神不知鬼不覺挨了一擊,七分沉夢頓醒,神識乍然一驚,兩眼一瞪卻是金星亂晃,生生讓宮璃影那一記手槌砸的眼角飆淚。
這是何等的歹毒……
易塵追憤憤坐起身來,相當想噴那家夥一頭狗血,奈何轉眼卻隻見了她砸門出屋的瀟灑身影的一片衣角。
屋裡頓時陷入沉寂。
這算什麼?
易塵追突然覺得心裡頭寒風陣陣,跟冰天雪地裡的破屋似的,涼颼颼的根本沒法待人。
易塵追僵著身倒回榻上,一腔委屈無處傾泄。
這是半夜睡不著,心火燒肝的所以拿他出氣嗎?
大晚上闖人家屋子就是為了砸人,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物種!
——
次日一早,易塵追如常去了張先生的小院,待到巳時方才學罷離院。
卻大老遠的就瞥見了巷口一張笑嗬嗬的臉。
易塵追在巷子裡頭稍頓了一步,瞅清了巷外那人的臉。
正是丁烊在衝著他招手。
“易公子!”丁烊小跑著趕進巷來,易塵追不急不徐的踏著緩步,笑容輕淺溫和,待對方行至麵前,便問“在等我嗎?”
“我家大人正在巷口等著您呢。”
易塵追今天的步子邁的尤其平緩,耐著通透全身的酸痛,實在不想走路。
“找我有什麼事嗎?”
“今日天氣不錯,我家大人想請您上海市溜達一圈。”
易塵追笑嗬嗬的,兩眼彎彎似月牙,“不了,我還是……”然話音卻在一半卡停了,原是丁烊一聽出易塵追話裡的婉拒之意便以下犯上的環了他的腰,生拖硬拽的愣是給他拖出了巷子。
“誒誒誒,怎麼還帶上手的啊!”
巷外街裡不少行人駐足觀看這震撼一幕——元帥家的少爺居然被舞文弄墨的尚書大人給綁走了?!
今日司徒誠倒是相當闊氣的駛了他那輛內斂考究的馬車,駕車的兩匹駿馬毛色如綢,乍一眼瞧來還挺有格調的。
“我家大人說了,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丁烊跟著尚書大人可謂十八番武藝樣樣精通,從趕車到庖廚,搬運的體力活也沒少乾過,於是輕輕鬆鬆就把溫順如綿羊的元帥少爺給塞進了車裡。
司徒誠在裡頭接了易塵追一把,車簾子才一掀,他就風度文雅的伸手把易塵追給拽邊上坐定了。
易塵追幽怨的理著被拽得稍有傾亂的衣襟,那矜持的模樣,還真挺大家閨秀的。
——
今日舒淩原本得了空打算去迎易塵追一段,卻不小心在巷子另一頭瞅見這衝擊一幕……
這是,當街搶人?
——
司徒誠那雙本就顯得慵懶的垂眼又披了幾分閒色,淡淡一溜眼神瞟去易塵追臉上,頗有幾分輕佻,“這強搶民女都沒逮你來的容易啊。”
易塵追沉了滿臉碳色,“誠兄還好意思說……”
司徒誠悠悠打了個哈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良家婦女我也不是采花大盜,倆大老爺們兒有什麼好避的。”
“……”
馬車悠悠朝著東門駛去,易塵追掀簾子瞥了一眼,疑道“不是要去海市嗎?”
“先去東郊亂葬場。”他將手肘支在窗框上,“那三個人就是在東郊的亂葬場裡撿到的旱魃之像。”
“所以你想去找線索?”
司徒誠歎了歎,“沒辦法,病急亂投醫唄,那三個人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關於逐月的事,朝中如何商議?”
司徒誠扯了一下唇角,“還能怎麼商議,陛下他根本拿不定主意,我倆的爹好像對這事也不怎麼在心。”
易塵追也泄氣的耷拉了腦袋,“事都到這一步了,怎麼還能不上心……”
司徒誠略有嘲意笑了一下,“傻孩子啊,這點事對於經過了無數風雨狂瀾的元帥來說,根本連牛毛都算不上。”
易塵追稍稍揣摩了一番,好像的確如此。
“那現在怎麼辦?你不還想借西域這事讓朝廷開條新道嗎?”
司徒誠兩手籠進袖裡,稍稍皺了眉頭,“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