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這座墓的主人不知從何而來,提著一把滴血的劍站在大黎最神聖的九鼎山上,由西至東,屠殺了沿途五個村寨,毀壞了黎州的城牆——被他毀壞的位置正是如今的蒼鶴門。
“當時元帥不在京城,先帝調動了禦林軍和金火騎前去攔截此人,三千士卒與此人在九鼎山上血戰了三日,直到元帥趕回,才將那人徹底製服。而幾乎與此同時,崆峒山的鎮妖塔倒塌,在此人與元帥纏鬥時,塔中迸出的邪力與九鼎山上此人相合,僅一瞬間,那人便摧毀了九鼎山最後的守護神力,即使最後元帥成功將其擊殺,也無法挽回九鼎山之失。
“事後元帥檢查了那人的屍體,確定了那力量就是傳說中的‘鬼星’。”
葬場的淒風戛然而止,枯木敗草止了搖晃,忽然靜默下來,竟有些陰森。
司徒誠突然露了個沒心沒肺的笑容,“元帥為了防止此人詐屍,還特地作了點特殊處理,大概效仿了仙門對待鬼星的手段,所以這裡頭埋的人不大完整。”
“……”
碎……碎屍?
司徒誠見易塵追臉色陡然一白,忙一擺手道“當然也沒你想的那麼恐怖,隻是摘了一個守魂固元的部件而已。”
易塵追轉頭瞧他,正見尚書大人抬手捂住了心口,意味翩遠一笑,易塵追便會意了。
取了心臟。
易塵追稍鬆了一口氣,再打量此墓時,心中莫名惆悵。
昔年與子孚一同守護天下的鳳凰,如今卻成了摧枯拉朽的邪神了嗎?
“不過,誠兄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司徒誠似乎早也料到了易塵追會那麼問,於是笑得很淡泊,雙手不經意攀住兩條胳膊,抬眼瞅著天色,悠悠一歎,“你誠兄我倒黴的就是京城裡第一個碰上這墓主的人。”
“啊?”易塵追驚了一臉呆白,滿臉寫著——你怎麼還活著?
司徒誠瞥了他臉色一眼,道“我當然也不是正麵跟他碰上的,隻是不小心在遠處瞧見他,然後第一個在城裡炸警鐘,所以元帥大人調查這事的時候特意把我帶在身邊,大概是想從我這裡了解點情況吧。”
“然後呢?”
司徒誠轉著眼珠想了想,“我隻是看見了那家夥,其他的還是後來從元帥那裡知道的。”他攤手聳了肩,“元帥大人當時忙著調查這事的前因後果,完全沒注意到被我給反套了。”
說起這事,司徒誠居然還有點得瑟。
精明無雙的元帥居然被他給套路了……
“後來,崆峒掌門也承認了鬼星一事,”司徒誠垂下臉來,藏住了神色,“他承認,他利用了鬼星的殘魂,意圖為鬼星找到合適的宿主,以此來利用鬼星之力守護凡間。”
易塵追講不出話來。
“後來,元帥告訴我,那個孩子,才十三歲。”
——
當時的君寒對此似乎也有所感歎,竟然有心情將那孩子最後一口氣的情形告訴司徒誠。
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在徹底失去戰鬥力後才逐漸寧靜下來,君寒和他纏鬥了一夜,當時,正好日出。
然後那個少年便躺在血泊裡,問君寒,那是不是日出……
——
司徒誠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臉,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知道崆峒的掌門是誰嗎?”
易塵追一臉木然的搖了搖頭。
“允澤君,易遠光。”
司徒誠走到殘碑前,瞧著碑後深棕的土堆,道“從允澤君開始,六家封印了鬼星的仙門都被拖出水,有的試圖以鬼星之魂鑄成法器、有的則嘗試為鬼星尋找宿主,唯有封印了鬼星本元之魂的巽天不曾沾手此事。這個真相公諸於世之後,世人皆為此感到震驚,儘管他們的本意是為了守護……然後元帥就以此為名,討伐了仙門。”
說到這,司徒誠又歎了口氣,“其實當時,我爹是反對這件事的,可是他找不出法子來阻擋元帥……”他又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結果當時我還跟他對著乾,大張旗鼓的在相府裡讚同元帥的決定。”
“……”
“然後我就被我爹給送到了深山老林裡,跟著幾個據說賢達的隱士靜心養性。”
易塵追也淺淺的笑了一下,轉臉,卻問“誠兄當時為什麼讚成我義父?”
“怎麼說呢……”
司徒誠抬臉再度仰望了天空。
“其實,我也並不認可元帥屠滅仙門這一極端舉動,就像當時,我無法認可仙門利用鬼星,以‘守護’為名殘害那個孩子一樣。”他頓了口氣,哀歎似的,道“在我看來,鬼星之所以淪入魔道是因為它真的累了,真的沒有心力再守護什麼了……所以我很讚同元帥的觀點——眾生的世界,應由眾生來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