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這樣的事,曾經也真不是沒有過。
丞相猶記得有一年,先帝初將兵權交予君寒時中原正處於戰後餘燼,國力衰弱,鐵麟軍也還沒達到如今這般實力。
那時北燕王尚在京中安養,某日便趁著先帝身體抱恙之際起兵作亂,意圖逼宮謀反,卻還是被當時舊傷複發的陛下降伏於宮內。
當時先帝卻並沒有殺他,反倒將大黎的金火騎交予北燕王,隻是作為代價,北燕王必須親守北疆以平鎮北方遊牧民族之亂,在北疆人口農作增倍之前,不得返京——算是仁慈的把他放逐了。
雖然當時先帝壓下了北燕王謀反一事,但朝中老臣對此皆了然於胸,故而早在夏時聽說北燕王要回京時,朝中都微驚了一陣,隻是這件事先帝曾交代過至死不可言,所以就連小皇帝也不知此中緣由。
而先帝做此“養虎為患”的決定,不光是因為顧念血脈之誼,更是因當時朝中無將,君寒遠征在外,而他自己也已無力再領兵作戰,但北方的遊牧民族侵擾中原已久,不可不管,這才給了北燕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當然也是因為,朝中有一個即使在他駕崩後也足以製約此王的狼子野心的君寒,所以也才會在臨終前將年幼的小皇帝也托付給君寒。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君寒到底“走”早了一步
丞相大人一問咄咄逼人,又正好把刀刺進了北燕王最羞恥的一道舊傷,便見這頭老狼邪火噌的冒起,抽了自己腰間的鑲金佩劍亦指丞相喉口。
然而司徒靖仍不為所動,北燕王目光沉冷,殺意似被堅冰所懾,出了劍便沉斂了些,“丞相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在這個時候激怒本王,沒有好處。”
“怒由心生,非是他人所能控,殿下若果真問心無愧,憑我區區一個文人又如何能激怒?”
“你——”
司徒誠心都快被勒到嗓子眼了,卻直到這會兒才看出他爹的真實意圖——丞相大人從來都不是瞎送命的愚蠢激進派,如此出言相激亦不過是抓準了北燕王孤高自傲的強硬心性罷了。
“殿下獨守北疆多年,戰功無數滿朝皆知,故我等實在未能料到,殿下竟會動用整個金火騎來困住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司徒誠陡然肅出一身刑部尚書該有的厲正之氣,同樣無懼架身的刀劍,“殿下早在夏時便已進書朝中欲歸京述職,卻一直拖到秋末,”他有意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更加重了語氣“正好在元帥遇刺重傷之後方才舉兵入京,如此,請恕在下實在不得不懷疑,那些刺客的背後之主是否便在金火騎之中。”
“休得胡言!”北燕王一聲怒喝。
皇上在旁一驚難平有起一驚,恍恍惚惚的,竟良久也沒能把這裡的情況完全梳理明白。
“本王行事素來無愧於天地,豈會行這等陰鄙之事。”
北燕王義正言辭,司徒誠當然也知道這事不是他的鍋,不過形勢如此,不栽贓嫁禍一下恐怕難以打擊此王謀反的信心。
畢竟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拖延時間——雖然拖延也未必能拖延來救援。
其實就公正而言,司徒誠的確也覺得這小皇帝目前並不適合做一國之君。
但這孩子畢竟也還年輕,在他徹底成熟之前就將之否定也未免有失公正。
丞相大人聞言不禁嗤笑,“王爺行事無愧天地?昔年殿下進軍宮城,先帝卻將金火騎交付,方有王爺這二十年的正名,如今卻在後土廟中欲斬先帝遺嗣奪位,敢問王爺,這便是你的‘無愧天地’嗎?”
北燕王漠然勾唇,淡淡收起長劍頓地一杵,“丞相大人活了這麼些年,難道還沒看出在皇位麵前,從來就沒有‘情義’二字?”他淡淡回眼瞧住小皇帝,“這些舊賬今日翻來也於事無補,這個孩子沒有皇兄的半點魄力,諸位也應該看得出來,既然明知不是塊當皇帝的料,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說白了,都是枉辯罷了。”
雖然在場的諸位很想反駁,但奈何這似乎是個事實。
侍奉一個無能的之主,的確是有才之士的不幸,可……
“諸位大人皆是國之棟梁,沒必要光在一棵樹上吊死,良禽擇木而棲,隻要諸位現在收回對本王的不敬,日後,你們依然是大黎的重臣。”
此言一出,那幾位尚書大人麵麵相覷了一陣,似有猶豫之意,丞相大人卻也無奈,司徒誠欲開言再駁,奈何也著實沒有什麼實底。
高統首難得發動了通常不在政事裡繞圈子的腦筋,思忖了良久,既不能現在就把鐵麟軍真正的情況透露,又不能任著事態就這樣發展下去——雖然眼下這情況如果是真實的,那麼降伏是正確的選擇,可事實卻隻是一個局,元帥必然會來,如果這幾位大人扛不住眼下的壓力低頭了,那事後必然要以謀逆之罪誅連。
高大人當了一輩子的鑄煉師,素來平易近人又恪儘職守,生來不是個愛越矩的人,但作為此處唯一明曉真相的人,隻有豁出去了。
諸位大人正在猶豫之際,身形魁梧不輸武人的高大人突然拔了麵前一個士兵的佩劍,憑著多年體力活的強悍爆發力,出其不意的一腳蹬倒了麵前攔路的士兵,提著劍便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