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離了書房和小院,君寒也不知道該去哪了,索性便繞去校場,直接翻上屋簷,順便拿了幾壇酒,直接就著壇子喝。
易塵追今天頭一回開戒,就連碗都沒有,直接被他義父粗獷的塞了一整個壇子,沉甸甸的,酒香醇鬱、有點嗆人。
“今、今天喝酒嗎?”
君寒自己手裡也拎了一壇,且已灌了一大口,轉眼見了他兒子這純良閨秀連酒都不敢喝的慫樣,居然也捏出了幾分“老父親”的語氣“你也大了,差不多也能喝點了。”
“……義父不是說我弱冠之前不許沾酒嗎?”
“……”
有嗎?什麼時候說過?
這種隨口的話以君寒揀重舍輕的記憶來說,忘卻不過眨眼的當,哪還記得是哪年說的。
但現在他“慈父”的形象還不能崩——
於是老謀深算的元帥大人轉眼就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說辭“你已經能自己帶隊出境獨當一麵了,可以喝。”
說起這事,易塵追就很紮心了……
聽了君寒這“特彆有道理”的轉辭,易塵追非但沒舉壇豪飲,反倒更蔫巴了,把酒壇子圈在懷裡,像個抱著玩偶的小姑娘似的,低落道“可這一路我基本都是在淩叔還有那十五個鬼士的帶領下往前走的,而且還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導致損失慘重……”
哦,今天懺悔來了?
君寒又飲了口酒,“就第一次來說,還不錯。”
也就損失了十五個鬼士勉強玩了個全軍覆沒而已,挺不錯了……
易塵追向來掂得清自己的分量,他爹雖然說的貌似有點誠意,但他自己卻是真的不敢當這個“還不錯”。
“況且,那夥人原本也是衝著你來的,不管你做什麼決定,都已經在他們的計劃中了。”
“他們為什麼要衝我來?”這個問題迷惑了易塵追很久。
君寒瞧著天上半輪殘月,思忖了片刻,“你身上自然有他們在意的東西,未必是你這個人。”
這麼說,易塵追就更不明白了。
“現在也不必糾結太多,等舒淩回來後我們再慢慢探清,不急。”
“嗯……”
易塵追實在是個乖巧的孩子,連眉目都格外內斂沉雅,即使還在毛躁的年紀也已經顯出了端莊的溫潤,雖還未脫稚氣,卻已足見君子之性。
大概是君寒這些年補回了早年的陰德,所以雖然沒有祖墳卻也悠悠吐了段青煙,他這頭野狼居然還養出了個謙謙君子。
易塵追琢磨著抱著壇子品了口烈酒,大概也就才觸了下舌尖便辣得受不了,嗆咳了好一陣。
君寒看著他這沒出息的模樣也真是忍俊不禁,卻也莫名的從他身上瞧出了點自己昔年可稱“青澀”時的模樣。
雖然他和易塵追的心性天差地彆,但這樣的稚拙卻莫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情況可比你糟的多了。”
易塵追好不容易從烈酒的嗆喉裡緩過神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他義父突然扭轉了話風,等品出點滋味時,心下略有一驚,卻也喜悅了起來。
君寒難得也會有點念舊的情懷,看著這個青澀的少年,居然也會回想起自己昔年的狼狽,雖然挺狼狽也挺艱辛,而且其中的慘痛還給他留了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陰影,然而此刻思來,這些深淵噩夢終究還是被時間蒙上了一層淺甜幽綿的薄霧,似乎也拭平了點記憶本身的殘酷與血腥,頗有幾分“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