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早以前就聽說過孿生子的傳說,但李天笑從沒想到過,他們之間的牽絆會如此之深,哪怕相隔甚遠,其悲痛也能達到肝腸寸斷的程度。
鬼曳緊皺著眉,牙關緊了半天,終於還是繃不住最後一分迂回的猶豫了。
“不行了……”
易塵追臉色唰的一下慘白,“什麼不行了?”
鬼曳半睜開眼,咬定了決心便又拾回了殺手該有的決絕冷厲,“必須得斬斷他們和遠回之間的牽絆。”
“不行!”這兩個沒被鬼曳施以安魂術的少年齊聲乍起。
“彆動!”鬼曳切齒一喝,而這兩個少年卻已被自己貿然崩亂的一分神緒給擾了個頭痛欲裂,術法被動亂了一分,鬼曳一時沒掐緊,那頭的邪殺便猛地竄進了兩人的神識。
鬼曳暗罵一聲“蠢貨!”,指間立馬纏起靈網,死死縛住了這兩人的靈識。
就在這險將崩亂的一瞬,鬼曳仿佛聽見了那方猖獗的狂笑。
他大概是突然看見了一幕自己覺得無比可笑的戲景,便也毫不掩飾自己的狂喜,就看著那株三花並蒂的曼珠沙華被血紅的靈絲緊緊纏縛,落下眼來,卻又接著在這少年耳旁妖惑道“再不作決定,他們就要消失了。”
若是再不下定決心,這兩個少年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易塵追天生是個軟心腸,看了這兩個少年痛苦無比、死也不肯放棄遠回的模樣,手足無措的再問道“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再不動手,他們倆也會死。”鬼曳淡淡批了這一句殘命,心一橫,十指牽的靈網猛然一收。
於靈蘊識海中便見一道血紅的銳光劈空斬下。
“不要!”這兩個少年撕心裂肺,齊齊張了臂橫身欲擋此刃,卻隻當了空氣一般毫不存在的障礙。
降在三人靈蘊裡的血刃直照那株並蒂花而去,遠落和遠岐看不見的地方,隻有遠回眼睜睜的瞧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銳刃削落了一朵孤弱的血色殘花。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沉靜了,無際黑暗中隻有一個少年的慘叫。
足下瞬成一片血海,那朵殘花被無情的打落濁血之中,半浸了花身,卻還強撐著隨後一絲生息,不肯就此沉沒消落。
遠回絕望的跪倒血中,搶物一般從血裡捧回這朵殘花,抬眼,卻見那株並蒂花空垂著一個滴血的花蒂悠然飄遠。
一步、三步、五步……十步,直到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他們消失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看戲的這人惋歎道。
消失了……
牽著心弦的靈絲無力遙落,沒有半分輕風扶助的,斷成了飛絮流瑩墜入血海,消匿無形。
“消失了……”遠回仿佛整副靈魂都被竊空了,仍呆呆的望著那個方向,靈魂終於還是落出了血淚來。
就這樣、真的消失了……
他毫不容易搶護在手心裡的花也漸漸溶成了一灘濃血,往指縫間溢漏,成了液體的流沙,抓握不住。
撕心裂肺的慘叫又一次震耳而起。
鬼曳垂下手來,指間相牽的靈網斷然消去,那兩個少年亦如遭了剔骨之刑一般,滾倒在地,啞著嗓子,痛哭無聲。
斬斷了危險也斬斷了最後的希望,同時,也鬼曳也宣告了自己的失敗……
屋裡頓時沉入了深痛的死寂,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靈魂模樣的人,也被迫看了真正失魂的痛苦。
“靈魂就是這樣,強大到無所不能,也脆弱的不堪一擊……”鬼曳沉沉的吐了這番結論,雙拳亦驀然緊攥,咬著牙關,將所有悲怨怒火死死的壓在心裡,仿佛隻要有半分鬆懈便會強崩不住,將自己最後的一絲矜持底線也給砸碎。
而那個贏了這次博弈的人也終於退出了那個少年的識海之境,從一片漆黑血境退到了另一片漆黑境地。
“明白了嗎?吾輩之痛……”他沉沉一言低啞,似乎也從涼封了許久的淒寒裡刨出了一分久遠的哀慟。
卻又在轉瞬間化成了一把邪燒的怨火。
他站起身來,廣袖從少年血淋淋的背上拂過,帶了一片袖角的溫血,緩緩抬了那隻剛好被鮮血浸潤回了生色的手,五指一收,那少年便木偶似的站起身。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