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鬼曳有意顛倒了這兩句話的前後順序,其意義在當下品來便截然不同了。
蒼天不會平白無故的丟下餡餅來普度眾生,一個以折磨靈魂為樂的變態更不會。
撿錢的喜悅也才蔓延了那麼一瞬,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一場白撿的美夢。
人群裡泛起灼目的血花,那些被人握在了手裡的銅錢突然都像是牽了絲線的魚鉤一般驀然逆空而起,每飛起一枚必然見血。
前後轉變來得太過突然,那些為撿錢而歡的人大概都還來不及收起喜悅,驚魂的慘叫便已躥喉嚨而出,這一次便是比錢雨之前更加高亢的聲調。
料想藏在玄冰之後的那個幕後主使已經被此景逗得捧腹大笑了吧……
都說凡人是這世上最聰明的生靈,可為什麼明明早已身陷險境之中,卻還是會被一點蠅頭小利而忽悠,僅僅一文銅錢便足以使之將性命置之度外。
鬼曳原本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藏住的火氣居然也被這一幕給澆滅了不少。
強大的靈魂的確會在諸多時候脆弱的不堪一擊,甚至都未必需要“擊”,隻要一點勾引人性的誘惑便足以扼住一個靈魂的命門。
這些從天而降銅錢原本的的確確是凡物一枚,可隻要舔了人血便會立馬化成邪煞的凶器。
鬼曳瞧著那些銅幣出神,易塵追實在看不下去這樁慘事了,卻才方起了勢想躍下屋簷便被鬼曳默然無聲的一把拽了回來。
“下去沒有用,隻有把那個家夥收拾了才能結束這件事。”
鬼曳終於從那些銅幣裡找出了蒙蔽了自己靈蘊的端倪——
這些銅幣一早就被煉化過,隻是那人有意使其欠一把火候,如此便能讓銅幣保持著“凡物”的外殼,而內裡卻蘊這不成熟的靈息,一旦碰到活人生息便會出發靈蘊,繼而化為凶器,殺人取血……
鬼曳恍然大悟一般,目光登時凝聚,便抬眼瞧住仍浮了漫天的殘冰。
殺人取血是為了滋養凶手本身,如果這個思路沒錯的話,便可以血為引,找到那個家夥。
這個方法唯一的弊端恐怕就是要犧牲一些百姓了。
雖然鬼曳並不在乎這點損失,但天生心地仁慈的易塵追卻實在沒法坐視不理。
但鬼曳仍緊緊拽著他,“相信我,一定能找到那個人,你要想儘快阻止這件事的話就不要節外生枝耽誤時間!”
“可是……”
“沒有可是!”鬼曳一聲喝起,正色道“任何事都是這樣,有得必有失,沒有任何一種方法可以做到真正的十全十美,很多時候即使是元帥也不能避免李代桃僵。記住,你要管的是大局。”
易塵追沉下了心,張先生臨終時的交代頓如昨日之言。
“城裡的事鐵麟軍會管。”卻說時,鬼曳便敏銳的捉到了一絲靈息,便立馬執術,一道符紙淩空擲出,恰好沾了一枚銅錢帶起的血。
鬼曳極快的默念了啟符開道的訣咒,眨眼間,那道沾了一角鮮血的符紙便在半空撕開了一道漆黑的裂痕,方及一人能過的空隙時,鬼曳便拽著易塵追竄躍進了裂縫裡,兩人身形才一隱,符與裂痕便倏地化成了一縷玄煙,轉眼便消散無蹤。
一片危難之中沒人會注意到梧桐棲上的這點動靜。
——
兵符的第二道啟兵令又開,黑甲營裡五階戰將初覺靈鎖一開,便不約而同齊刷刷的指間撚出一道靈符,拋空一喚,陳立庫中裹著符紙的裝備應勢幻煙而出,一排戰士轉眼便披戴齊整、武器在手。
這大概還是京城裡頭一次見到真正披了全套裝備的五階戰士。
然而一時間也沒誰有這閒工夫欣賞。
一百名五階戰士策馬而出,戰馬腥眼浮幽焰,蹄下落地踏火,方近人群,便見騎士並著戰馬流影一幻,似如鬼兵借道一般,虛形過人群,一馬奔金一條街,那些混雜人群裡作祟的舔血銅幣便被騎士身周靈蘊所製,直接就被帶離了人群。
——
鬼曳拖著易塵追一步踏入此間漆黑境地,四方無光,黑的純粹,隻有數百步外依稀亮著一點光亮,卻如暗淡的血星一般顯眼卻不灼目。
兩人小心翼翼地朝那顆幽夜裡的暗星走去,足下卻步步踏出輕泛的漣漪,漆黑被撥動,依稀反出了點鏡麵般的光澤。
“當心,這是靈力虛成的彆境。”鬼曳低聲提醒道。
易塵追足下驀然一頓,垂眼,見了一片血紅的花瓣,浮在鏡麵一般的漆黑幽波裡,帶著一泛輕淺的漣漪。
花瓣被易塵追踏起的漣漪撞碎,落成了一滴濃血,融釋在幽波裡。
目光順著上挪,一朵接一朵濃血的曼珠沙華浮出幽玄的水麵。
足下的漆黑漸漸被豔烈所占,血色的小花零星羅布,不過呼吸間的當便鋪成了一片血紅的花毯,而遠處那暗淡的血色冷星卻依舊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