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猖狂的笑聲依舊肆無忌憚的環蕩在易遠光耳畔。
“住手!”易遠光看著她臉上血淚汩汩,卻束手無策的,“你到底想怎樣!”
宮雲歸卻冷然笑著,將手中那團幽火輕輕往邊上一投,森藍的鬼火瞬在林下環了一個幽藍的鬼圈,將梧桐樹繞在中央,森豔的火光卻將李寒笙臉上靈魂幽泣的血淚映得耀耀斂輝、殘涼更甚。
宮雲歸兩手一攤,故作了一身無可奈何,道“這可不是我弄的。”
易遠光緊緊抱著李寒笙,滾灼的熱淚落在她臉上卻與觸目驚心的血淚混作了一股濁流。
宮雲歸悠悠倚身靠著邊上一棵漸為烈火侵蝕的樹木,本就相當陰譎的臉色更顯沉鬱,身影與樹影相融為一體,果真就像一隻借著幽暗藏身的幽鬼。
“你知道該怎麼做,”他冷冷勾了一抹笑色,卻將眼神沉得更加幽鬱,“她的心盛著你的魂元,我隻是鎖住她的魂而已。”他故意擺了一臉“仁慈”,道“這麼可愛的姑娘我當然舍不得把她徹底摧毀……”
易遠光死死壓著徹骨的恨意,心裡直還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卻不知在希冀什麼。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宮雲歸微微俯了身,“把煉魂的方式告訴我,我就解開李寒笙的靈魂枷鎖,”他捏著下巴琢磨了一下,“複活是不可能了,輪回應該還可以……”
易遠光風雨飄搖的攬著李寒笙,“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掛著那抹冷笑直起身來,“為什麼?不為什麼……”
易遠光終於明白了,在他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能稱之為一個靈魂,他隻是一縷殘念,是那早已不存於世的神明最瘋狂的執念。
他就是惡鬼!
易遠光沉沉望著這副被惡鬼奪舍的軀囊,看了許久,仿佛是透過這副半生半亡的皮囊看到了悠遠的過往,怔望了許久,才道“千古至今,你奪了多少人的皮囊又舍棄了多少生命……趙驚雲,不,應該稱你為蓐收的執念,如你所言,滄桑輪替、千古更迭,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改變,即使是神明,‘你’也早就化為了塵土,所以到底是什麼,讓你留存至今……”
他眸光一沉,“你想說什麼?”
易遠光悲極而笑,卻笑得分崩離析,左眼中赤金又複燃回了生意,卻襯了另一隻眼的銀瞳略有黯淡。
“你不會永遠輸,”易遠光看著他,笑意漸漸澱作決絕,“但也不會永遠贏……”
宮雲歸冷冷注視著他。
“你自己也清楚,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是永存的,即使是不死不滅的鳳凰,或者是,同樣能夠重生的,你……”
易遠光這番話講得很寧靜,卻綿裡藏針似的,詭異的刺痛了他的心扉。
他的心裡早已沒有任何光明可言,當昔年的神明完全被仇恨與怨憤侵占了心扉時,天神也是惡魔。
他突然無法忍受易遠光這番話語裡琢磨不透的意圖,怨邪的憤怒侵上心際,他忍無可忍的又幻出了長刃,奪擊而去。
易遠光沉靜的注視著他,不慌不忙的恰在他鋒刃將近的一瞬,解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靈枷,將靈脈裡流淌的所有鳳火一舉迸出,幾有同歸於儘之態。
隱約裡,栓縛在李寒笙身上的銳金靈索儘為烈火噬儘,蓐收將近不得,終於又被那早已化為了毀滅之力的鳳火重搏了一擊沉頓,被狠狠的彈了出去。
易遠光浴身腥紅火海之中,外圍一圈幽火也漸為之消燃。
易遠光指梢顫抖著揩過李寒笙略為烈火暈溫的臉頰,整顆心仿佛都被絞成了碎屑,淋漓而模糊,卻漸漸麻木了知覺。
他輕輕捧住她的後頸,落唇深吻,沁涼的青絲繞進指間,雖再也嗅不得她的氣息卻仍纏綿不舍。
烈火漸漸燃近身畔,她衣袂間漸漸浮起暗滅的灰燼。
溫熱苦灼的淚水淌過易遠光幾乎早也涼透的麵頰肌膚,探知火勢將近,他便本能的更將懷裡的人抱緊,萬分不舍的加深了訣彆此吻。
李寒笙的身形便似流瑩飛沙一般散滅在似以鮮血染就的鳳火之中,易遠光的懷抱驀然落了空,被絞碎的心扉也終於徹底涼透。
幽燃烈火之中驀有一縷薄霧在虛空裡浮作了一抹曼妙,卻隻緩停了一瞬便形消無蹤……
易遠光徹底崩潰,對月卻聞撕心裂肺,火勢無控,徹底侵滅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