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淺又是開口道“剛進入都督府,有各種東西需要我去學習,這幾個月,我幾乎每天下班後都要花費數個小時來學習資料。要說沒時間也是假的,我就是厭煩了,資料看得頭昏眼花,現在一看到文字材料就覺得惡心。”
溫言正想要安慰對方兩句,卻聽裴清淺卻又馬上自嘲著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很做作?明明已經得到了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優渥工作,現在卻還在這裡假惺惺地叫苦。”
每個人的人生境遇不同,對同樣事情的耐受力與接受度自然也會不同,溫言不願意去評論彆人的想法。
隻聽裴清淺繼續道“但若要我辭職,我卻也是萬萬不肯的,大概是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找到比現在更好的工作了吧。”
溫言終於得隙接上了一嘴“理想與現實總是有衝突的,能夠正確地認識其中的差異並做出最適合的選擇,這已經比多數人優秀了。”
裴清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嘻嘻,謝謝你啊,溫言,這些說出來就好多了。”
溫言見她身上的陰鷙氣質散了許多,也知道她沒有逞強。
很多情緒,宣泄出來了就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承受能力的閾值,超過了極有可能引起情緒的崩潰。顯然,一直以來算得上是“養尊處優”的裴清淺就是屬於那種閾值比較低的人群。
但是,經過社會的鞭撻之後,她的承受力、抗逆力自然而然也會得到提高。屆時,再麵對這些情緒,便能做到雲淡風輕了。
此時,站在湖邊,心緒舒張的裴清淺隻覺得胸臆開闊,眼界中不時還有著一名名身著軍訓服、稚氣未脫的新生往來,一股詩興便湧上心頭
“池塘水綠天高遠,記得玉真初見麵。
重頭歌韻響琤琮,入破舞腰紅亂旋。
玉鉤闌下香階畔,醉後不知斜日晚。
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
又一陣秋風拂過,吹皺一池秋水。
湖麵上,學校放養的鴨子、天鵝在上麵恣意嬉鬨。
耳畔是秋風吹動樹葉傳來的沙沙聲響。
此情此景,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溫言的目光投在微瀾的湖麵上,享受著此刻的寧靜。
“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啊……”
往事關心,人生如夢,咀嚼其味,不禁惘然……
裴清淺興之所至的口占之詩確實是好詩,但是溫言現在卻懶得去賞析其中的精妙之處了。
哪怕是裴清淺這位作者本人也渾然沒有佳作出世的驚喜,望湖可以洗心,經綸世務之念自然消去矣。
裴清淺說她已然淡卻詩情,而實際上便是,這麼多年來養成的文藝的愛好又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被消磨掉呢。
今日這一遭,對於她而言便像是經曆了一場另類的武者問心,最後的《木蘭花》詞一出,便也算是明悟本心了。
由彼及己,溫言體悟著最打動自己的這句“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詩文的意境,心頭亦是泛起了道道漣漪。
物是人非今猶在,不見當年還複來。
跟隨著這股思緒,溫言掃除了一遍心中的明鏡台。驀然間有感,似乎自己對於暗勁的領悟也隨之精深了一點。
心靈,還真是一種玄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