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大世,本當是千帆競渡,百舸爭流,而在梅昭明這位天下第一人的鎮壓之下,卻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源星各國的超凡發展都似烈火烹油,愈演愈烈。可在明麵上,彼此卻都維持了一副和平共存的和諧景象。
他們都在等,等梅昭明遁破大千,飛升上界的那一日到來。他們也都相信,那一日的到來必定不會太過久遠。
如今的梅昭明,所展露的能為已然更勝曆史中記載的多數最終證道超脫之人,此時的源星,對其而言已經沒了更進一步的資糧,他每在源星之上多耗一日,便是對於其自身生命的一日浪費。
固然,梅昭明修行至今不過二百餘載,仍有著充沛的壽數可以"浪費"。但對於這等存在而言,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彌足珍貴的一天。人生有涯,大道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本就是一件分外艱辛的事,又豈可容許分秒的浪費?
不隻是源星諸國,便是新朝本國民眾,大都也是這麼認為的。
因而,即便而今的新朝仍是屹立百國之巔,在許多人的心中,難免還是有著對於未來那失卻支柱後可能的不確定的困局的憂慮。
溫言亦是其中一員。
當然,溫言的憂慮很淡,她從不是個喜歡去杞人憂天的人。她也相信,而今的新朝足以經得起任何風浪,不論梅天人在或不在。
又是春去秋來。
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終。超凡靈機仿佛都是無中生有一般,在源星乃至周遭宇宙空間中一點點濃鬱起來。
沐浴在日漸活潑的靈機之下,溫言隻覺分外舒適,有一個成語或可以形容——如魚得水。
每一個修行者尤其是氣關一道的修行者,其對於天地靈機變化的感受是最明顯的,隻有對比才產生差距,同現在相比,曾經的修行前輩們過得到底是怎樣的苦日子啊。
對此,那些修行前輩們有話說:吃糠咽菜了這麼多年,終於輪到我們也過上好日子了。原來一份靈機要掰成兩份用,現在麼,用一份,棄一份,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受此影響,源星的本源意誌也有了複蘇的苗頭。
這在古老的新朝修行界中有另一個稱謂——天意。
如今的超凡複蘇程度遠不足以複蘇天意,但隻是其被觸動的潛意識,在屬於源星天意的主場之上,也有著無與倫比的能為。
譬如,祂便發現了梅昭明這尊超規格的存在。
梅昭明的存在對於而今的源星而言無疑是一種負荷,於是下意識地便想要將之排出體外。
所謂的源星天意也不僅僅是源星這一個星球的意誌,而是指以源星為核心,囊括整個星係乃至更遼闊的宇宙空間的群體意誌。
祂要將梅昭明"排出"體外也不是指的現實物理空間層麵的驅出源星或本星係,而是要將之放逐出當前維度,迫其進入其應當去的地方,也就是古老相傳的——上界、仙界、天界、神界、妖界……
這些更高維度的世界有些是異名而同指,有些則是確實的不同維度。
於是乎,在橫斷山脈之上,不時便有異象升騰,那是梅昭明在以自身之力抵抗源星天意的催促,雙方角力產生的大道餘韻。
他要超脫,但絕不是以這種被掃地出門的方式"飛升"。況且,而今的源星又迎來了萬古未有之變局,正是前所未有的超凡大世,孕育的機緣,絕不止於一尊普通的仙人果位。
他要超脫,要成就五仙最貴之天仙,乃至是——金仙,勢必要把握住這番機緣!就此離去,又如何願意?
然而,天意難欺。
不斷複蘇的天意潛意識投注在梅昭明身上的目光日漸增加,令其仿佛背負了難以承載之重,以至於都無法繼續隱匿自己的行藏,顯跡於橫斷山脈之上。
天意如山,難以承負,壓迫得梅昭明這位天下第一人似乎都要佝僂。雖然在肉眼視去,他的身軀依舊挺拔,依舊傲岸。
但就是這樣偉岸的天人,觀者視之,卻總有種被壓彎了脊梁的錯覺。
"這不是錯覺。"
溫言對身旁的舒眉說道。
修行的覺知障就如同山間的霧嵐,不知何時便會忽然遮蔽修行者前路,又不知何時就會隨著陽光而消散一空。
對於溫言而言,便是這種情況。甚至她本人都還沒有深刻體會覺知障帶給她的困擾,這份困擾便已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對此,她心如止水。
迷惘中是修行,清醒時亦是修行,如此而已。
人生自有人生的意義,修行也有修行的意義。她現在正在經曆的人生,正在修持的道路,便正是意義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