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朋雲集,劇飲淋漓,樂矣,俄而漏儘燭殘,香銷茗冷,不覺反成嘔咽,令人索然無味.天下事,率類此,人奈何不早回頭也……
此刻龍門山上大抵也是如此故事,紛紛而來的修行者們,紛紛而去的修行者們。
溫言便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注視著發生的一切,誠如陽明先生說過的一句話——眾人囂囂,我獨默默,中心融融,自有真樂。
不惟學者需有“淵默”之心,修道者更應如此。
隻是,世情如霜,終歸是太多的不得已,不斷侵伐著世人的情誌,令人不得自由。
溫言忽而想到了舒眉的那首浣溪沙·胭脂花——
此後人間煙與火,當年水粉淺成濃。許多身世不由衷。
……
繁華過後,忽而空落了下來的山林,其實更合溫言的心意,她沉浸在龍門道韻之中,流連於茂林修竹之叢。
接連的大事件,給了她諸多的感悟,冥冥中,她有一種預感,自己修成【心鑒】的機緣,就在近期了。
正是循著這種預感,她聽憑心靈的指引,隨山隨水,任意東西,將腳步灑向了龍門山的各處。
一日、兩日……一周、兩周……她的預感更強烈了。
當有一日,她在龍門山腳處的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徑處遇到了一個人,她便知曉了,自己的機緣,就應在此處了!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個修行有成之人,渾身被一襲長袍所遮掩。修行有成者寒暑不侵是沒錯,但在而下的九月光景,如此打扮無疑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溫言截住了他。
也看到了他長袍遮掩下的身形與麵容——這是一位西方歐陸人士。
歐陸人士與白國人士同根同源,一般人很難分得清其具體來曆,溫言卻在第一時間就將之分辨了出來,蓋因她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信仰的味道。
東方的香火成神之道,西方的信仰成神之道。
這種特殊的味道,經曆過橫斷一役的的溫言又怎可能忘卻。
對方勾起了溫言記憶裡不美好的片段,特彆是其身上那種濃鬱的原教旨主義的偏執與癲狂的氣質,更將信仰的氣味沾染得令人作嘔。
“龍門之地,外夷止步。”
淡淡的話語,淡淡的蔑視。溫言很少會這樣情緒化地先入為主地對一個人抱有敵意,眼前這位,算是做到了。
不加掩飾的敵意與輕蔑的話語,這位聖神教來客也是深諳華文,不由麵上露出了慍怒之色,不知想到了什麼,還是按捺了下來,更是操著一口流利的華文開口說道:“閣下既出現在此地,想來也是龍門派高真了。聽聞新朝議會不仁,有謀劃貴派冬天之舉。鄙人此來,乃是代表了聖神教,願與龍門共商聯合之事。”
“聯合?與你聖神教?”溫言隻覺荒謬。
對於龍門洞天內發生的事會傳出去,她毫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此事竟會被聖神教認為是他們來挑撥關係,行那“合縱連橫”之事的契機。
龍門與先天的聯合,溫言毫不以為忤,怎麼說都是自家人之間的事。但這聖神教一介外夷教派,何德何能就這樣貿貿然要來龍門上共商“聯合大事”。
它,也配?
溫言的態度顯然刺痛了這位聖神教來客,安德森·道爾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更何況,他本就是一位原教旨主義者啊!
舉凡原教旨主義者,都具備極強的保守性、對抗性、排他性及戰鬥性。他們反對現代主義、自由主義和世俗主義,主張嚴格遵循宗教初創時期的教義和傳統。
這樣的人,本是不適合出任外聯之事,但聖神教總部也對此番的“聯合”未抱有太大希望,在安德森·道爾的毛遂自薦下也就同意了下來。
沒辦法,誰讓對方出身的道爾家族是聖神教內一個頗具影響力的家族呢。
這樣的任務,即便是不成功,也不該有任何的人身危險的。
但安德森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他固然在心中清楚地知曉新朝的強大,可家世帶來的底氣仍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挑戰一下新朝的權威。
此番,溫言的輕蔑正好戳痛他敏感又驕傲的心靈。
甚至沒有更多的交流,他已經率先出手了:“閣下既然如此目中無人,就不要怪我先將你拿下,再登門賠罪了!”
溫言:???
自己都還沒說什麼,怎麼對方就炸了?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玻璃心的麼?
果然,外夷不修心性,真真化外之人了。
她看得出來這位聖神教徒的年紀還很輕,大概隻有二十出頭,但是其促然爆發的信仰之力,即便相隔數丈,依舊灼痛了她的精神。
信仰有毒,相比於對於肉體的傷害,其對於修行者精神的汙染更是難防。
安德森的突然發難很快,但是溫言的反應更快。
在新朝議會的強力管控下,溫言這般的小門小戶的修行者,除了根本法的修行外,對於禦敵之術的修習稱得上是乏善可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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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溫言第一時間所選的仍舊是退避。
玉液之境,不僅是心性化作玉液,一身真氣同樣也液化作真元,得以支撐此境修行者具備短暫禦空的能力。
簡而言之:溫言會飛呀。
萬物皆有其勢,溫言作為一名陣法師,最懂的就是審時度勢,所以當安德森的氣勢襲來,她便已順勢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