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
當溫言在山莊中遇到了自家的弟弟妹妹,而他們卻沒能認出自己,反而問自己是不是來找爸爸媽媽的時候,溫言真正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人世疏離。
儘管後來,在父母和外公的介紹下,兩小終於將自己那位久居山中的姐姐和眼前之人對應起來,但那種生分的隔閡依舊讓溫言感到難受。
曾經愛天愛地愛自由的父母,似乎在老來得子女之後終於找到了歸宿,沉浸在了這份兒女承歡的快樂之中,也很少再滿世界地溜達了。
這樣,挺好。
溫言看著一家人共享天倫的溫馨情境,縱然自己似乎已是格格不入,卻仍感到安心。
父母漸老,尤其是父親溫墨白隻是個普通人,其原本孱弱的身軀也無法支撐其憑借【人體潛能進化藥劑】來獲取職業級的體質與壽命。
算來,剩下的時日也不會太多。
超凡世界的壽數遞增,似乎並未福澤到普通民眾,生老病死仍舊是其逃不開的主旋律。
以山莊如今的資源,自然可以做到普通人領域的延壽,但溫墨白本人反倒看得很開:低質量的生命維持狀態,還不如正常老去,坦然麵對。
死生大事,溫言在促然麵臨之際都難免慌神。
這點上,溫墨白似乎就灑脫了許多。或許,這種瀟灑的特質,也是他當年能吸引到溫言的母親祁硯青這位世家嫡女的一大原因吧。
……
祁硯青的修為已陷入了停滯不前,她本也就無心於此。隻是,以她的資質,本是不至於就此止步的。
可惜麼?
不過是求仁得仁,甘之如飴罷了。
在偶爾的母女閒談之際,她問溫言:“阿言,你說,人之一生,最終要去往哪個方向?”
“不朽,或者歸墟。”
祁硯青幽幽一歎,目光盈盈地看著女兒,似乎要看進溫言的心靈:“在我,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心之所向。”
不得不承認,在母親說出這句話時,溫言的心靈有了刹那的顫栗,但也僅僅隻是刹那而已。
縱然是血脈嫡親,到底,所求不同,心之所向自也不同了。
所以為何總說紅塵煉心,因為紅塵之中有著至親至近的家人,關乎己身的情緒,才能真正錘煉修行者的一顆道心。
況且,這世上,沒有不忠不孝的神仙。
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人道不修,仙道遠矣。
若非如此,即近魔道。
修行上的事情,父母不會懂得,山莊中也隻有外公祁致遠能與溫言相論一二。
曾經高山仰止的外公,這麼多年過去,仍舊停留在龍虎之境,似乎,還不如自己的進境來得快。
對此,祁致遠不僅不覺難堪,反而萬分欣慰:“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溫言你能有此成就,我也是無所遺憾了。”
“外公您說什麼呢!”
這話可說得太不吉利了。
“哦,對對對,我還要看到我們家阿言推動還丹,成為龍門法師呢!”
“嗯,一定!”
“……”
從始至終,祁致遠都沒能察覺出溫言身上的傷勢。
當溫言同他交流起龍虎修行的一些心得時,也發現,似乎多數時候都成了自己在說了。
天仙丹法,自是不同尋常,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溫言真的已經在道行上勝過了兒時似乎無所不能的外公了。
如此,更是一種寂寥。
她希望外公能走得更遠,她同外公說起呂祖的指玄詩——
先天一炁號虛無,運轉能教骨不枯。
要識汞根尋蒂子,方求鉛本問仙姑。
人人會飲長生酒,個個能成不死夫。
色即是空空即色,朗然飛過洞庭湖。
……
道不遠人,人自遠誌。
沒有相應的根器,縱然大道在前,也識彆不得。
所以要有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