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弓,射箭。
箭矢深深地沒入靶心之中,帶出一片木屑,淩厲的炁依舊纏繞在箭頭處,即使隻是些許殘餘,也將那靶心徹底攪得粉碎。
漢王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手中普通的長弓還給了一旁的侍衛。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呸呸呸。”
將口中的茶水吐了出來後,漢王沒好氣地將茶盞一放,大聲道:“今天誰上的茶?我的毛尖呢?怎麼被換成了龍涎香?這不是純給娘們喝的爛茶嗎?”
“我買的茶。“
漢王妃冷著臉從一旁走出,手裡端著茶壺。
“我沏的茶。”
朱淺雲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漢王。
“對,我就愛這一口,你們怎麼知道。”
將茶盞裡的茶一飲而儘,甚至把朱淺雲不太熟練留下的茶渣也細細地品味了一番。漢王樂和和地站起身,開口問道:“夫人今日消瘦了,淺雲也是,今日又強勁了。”
“五境鞏固了。”
伸出手,看著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掌,微微攥緊,朱淺雲惆悵道:“本來以為妖管局的事情會很繁瑣,但沒想到岑夫子和外公兩個人幾乎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我就成了一個掛名的。這樣下來,反而比平日裡修煉的時間更多了,接下來就能衝擊六境了。”
“好事,好事。”
擺擺手,漢王笑道:“咱爺倆都一樣,沒有那個操心的功夫,多修煉一下坐鎮釣魚台,比什麼都強。各司其職,這才是一個優秀的人才應該乾的事。”
“這就是你一整個月的時間就隻是釣魚和射箭的理由?”
漢王妃秀眉一挑,哼了一聲道:“我爹爹和岑夫子為你的事情忙前忙後,你倒好,天天捧著你的毛尖,不是釣魚就是射箭,怎麼,你真不準備當這個漢王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說的,這要是我真能不當這個漢王,我早就把位置傳給淺雲了,還用得到天天坐鎮漢王府?”
前些日子被劉宮“傳王位”後,朱高煦就恢複了漢王的身份。這倒不是網開一麵,隻是太營需要漢王的坐鎮。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現在的漢王並沒有實權,無論是軍權還是稅收都在他的老丈人手裡掌握著,他現在就是一個純粹的吉祥物。
不過,漢王對此沒有表過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樂得如此。尤其是親近漢王的人,都會發現這段日子裡漢王除了釣魚射箭,就是去小閣樓裡喝茶拜佛,越來越像是其他王爺一樣過著閒散的神仙生活了。
在和自己的父親聊了一會天後,朱淺雲便回到了妖管局去坐鎮。雖然她說的像是很多事情都不用她做一樣,但漢王心裡清楚,朱淺雲這些日子忙的暈頭轉向,畢竟無論如何她都是妖管局的局長,是皇帝欽賜的大臣,很多事情沒有她點頭是進行不下去的。
而漢王妃這段日子也很少回到漢王府,反正漢王手下人多,她也懶得去管,直接在妖管局的府邸定居下來開始照顧朱淺雲等人的起居。而在朱淺雲走後,她則囑咐了漢王幾句話,讓他好好生活,隨後便跟著去了。
“這娘倆···唉。”
帶著無奈的笑意,漢王搖了搖頭,躺在躺椅上搖晃著身子。
二月寒冬對於漢王的身體而言和溫暖環境沒有什麼差彆,武者的身軀帶給他不僅僅是強力,更多的則是旺盛到令人發指的生命力。他閉著眼,在寒冬中穿著單衣,卻沒有任何感覺,反而是一副輕鬆的模樣,哼著小曲,時不時抿上一口香茶。
“殿下,京城來信了。”
就在這時,新一任的影從緩緩走出,跪在漢王麵前,沉聲道:“魚又進了網中。”
“嗯···”
漢王的眼皮動了動,但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繼續閉目養神,搖椅微微晃動。
新一任的影從依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影從,你還是不如老劉懂事。”
之前的漢王親衛是李左營,也就是現在的金隅將軍。當時的他名為夜從,一直跟隨著漢王。在被桃夭丟出北梁後,漢王恢複了他的身份,讓他前往三千營統領軍隊。而現在跟著漢王的則是影從,無名無氏,一個普通的孤兒。
“在下不懂漢王心思,就不敢胡亂揣摩。”
“你不是北梁出來的嗎?你不應該和周離那畜生有點共同語言嗎?他恨不得把我第二天穿什麼顏色的裡衣都猜出來,到你這裡就啥也不猜?”
漢王睜開眼,指了指一旁的茶盞,沒好氣地說道:“倒茶啊,沒茶水了。”
影從手腳麻利地倒了茶,然後站在漢王身邊,一言不發。
漢王差點被氣笑了,他伸出手,氣力將影從手中的茶杯吸了過來。他甚至都懶得吹氣,便將滾燙的熱茶一飲而儘。
“好了,聯係佛像吧。”
歎了口氣,漢王站起身,開口道:“要不是你是北梁來的,我早就把你扔三千營裡練他一整年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真鬨人。”
影從還是一句話不說,他神色平靜,仿佛一汪死水一般毫無情緒。
“對了,我記得你之前和周離有點衝突啊。”
腳步停了一下,漢王看向影從,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你是因為這個才來投靠我的?”
影從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真是一塊死木頭。”
漢王啞然失笑,也沒有對影從的行為表示太多的不滿。他隻是背著手,邁開腳步的同時感慨道:“不愧是周離的同窗,你們真是有一塊一模一樣的骨頭,又臭又硬。真不知道黃老將軍撞了什麼大運,就連你這小子進了離字班最後都有模有樣,真是···”
影從依然沒有說話,唯獨在漢王說出黃老將軍四個字時,眼中閃過了不同的情緒。
很快,漢王和影從來到了閣樓之中。這是漢王最近遣人修建的佛像閣,禁止其他人進入。漢王妃和朱淺雲都不信佛,所以也懶得進去。其他人直接就是單純的不敢進入,畢竟那是漢王下達的禁令,再不長眼也不能犯這種過錯。
進去之後,便是一尊三人高的石像。石像慈眉善目,如同佛陀一般和藹地注視著一切。但如果有識貨的人站在這裡,絕對一眼就能看出,這根本不是佛。
是人。
漢王從一旁拿了一個果盤,隨意地放了幾個貢果在上麵。然後他又從佛台下抽出了一個香爐,隨手拿出兩根香,胡亂地插在了上麵。
然後拉下拉杆,佛像被激活了。
“所以,你能不能每次都這樣。”
石像緩緩睜開眼,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麼叫做無奈臉,“拉下拉杆就行了,上什麼供啊。”
“走戲做全套。”
漢王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絲毫不在意尊敬佛陀這件事。或者說,不是他不敬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