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卡修總覺得夏拉和托馬像是兩條小狗。那種原本無家可歸,後來被主人收養了的流浪狗。不是貶義,隻是他看著那兩個小孩單純真摯的眼神莫名的遐想。
托馬夏拉眼中沒有什麼複雜的情緒。
僅僅是單純對於卡修的擔憂。
想讓大叔身體好起來。
又是一日,卡修的狀態更加好了一分。
他已經能做一些活了,雖然那些重體力的事情還不能乾。中午時分,卡修久違的從木屋出來曬太陽,就坐在火堆旁的石頭上。
今天天氣很好,白雲軟綿綿的堆砌在一起,和作為背景的湛藍天空配合恰到好處。
雲層有所遮擋,陽光雖然強烈,但並不算毒辣。再加上有微風吹拂,溫度剛剛好。
目光所及,明媚陽光在林間樹叢碎隙之中垂落下來。形成一線線金色光柱,照亮了凹凸不平的地表。光芒曬在身上,反射出白的有些刺眼的光暈。卡修吸了口清新空氣。
五天來的痛楚陰鬱緩緩被吐了出去。
慢慢好起來了。
耳畔樹葉沙沙作響,清風拂麵。白色蒲公英種子緩緩漂浮在空中,落在卡修鼻間。
他伸出手微微抹去。
順帶看了一眼手腕位置的黑色血管。
“嗯?”
不知道是不是卡修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根血管好像變長了,而且也更加粗了一點。
研究了一會兒沒有研究出什麼東西來。
卡修再次沉下心感受身體的變化。
除了三種禁術的氣息之外,一道陰冷氣流在體內遊走,腹部位置則是熾熱的氣息。
他稍加感應。
那一股陰冷氣流似乎衰減了許多,大概從大拇指粗變成了食指粗,長度也縮水了。
而熾熱氣流則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可能是我身體恢複的生命能量和氣血抵消了黑暗生物的氣息…”卡修低垂頭猜測道。
突然,他腦海一疼,如同針紮一般。
緊接著就是源源不斷的刺痛感。
“嘶,又來了……”
卡修雙手抱頭悶哼著,背後漸漸布滿了汗水。耳畔仿佛有好幾個人聲音在呢喃著。
這股疼痛還愈演愈烈,遠遠超過了平時的幾分鐘,達到了十分鐘的長度。在最後一分鐘裡,卡修甚至覺得有人在自己腦子裡鋸木頭。一下又一下,將整個大腦鋸成爛泥。
終於,那一股痛苦漸漸散去。
他臉色蒼白的抬起頭,額頭眼瞼都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就像是洗了一把臉一樣。此刻卡修五感有些模糊,眼睛被汗水打濕。他隱隱約約看見兩個小孩站在木屋門口位置。
一左一右,雙手搭著門框。
眼巴巴的往這邊望過來。
“呼……”
卡修做了一個深呼吸,強行站起來。
他相當吃力的向前走了幾步,似乎是因為剛才大腦刺痛導致現在位感有一些缺失。
走著走著,步伐就偏了。
好不容易才校正回來,走向木門處。
這兩個小孩是李維救的孤兒,後來就由李維暫時撫養了。由於一些原因,托馬夏拉暫時無法獨自生活,隻能待在李維身邊。不過,李維也沒有讓他們在學習上麵落下來。
自學和教導同時都在進行。
一般來說女孩夏拉比較聽話,而托馬作為男孩子的天性,一般就要頑皮一些了。有些時候耐不住學習的枯燥,總是喜歡偷懶。
“夏拉,托馬,不準偷懶。現在是看課本學習的時間。”卡修臉上做出一副嚴肅表情。
隻不過滿頭是汗的蒼白臉龐實在沒什麼說服力,故作低沉的話也難掩一股虛弱感。
“嗯。”“嗯。”
兩個小孩抿著嘴答應,慢慢轉過頭去。
晚上,天色已黑。
木屋前方,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
鍋裡麵煮著的是撒著菜葉的蘑菇湯。
還隱隱約約在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肉香。
那是李維之前儲備在這裡的熏肉。
鍋裡咕嚕咕嚕冒泡,芳香四溢。
坐在旁邊石頭上的夏拉托馬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尤其是托馬,眼睛直勾勾的。
他最喜歡喝蘑菇肉湯了。
而且,是一定要大叔做的蘑菇肉湯。
那才是最原汁原味。
托馬還記得半年前的那一天,大叔在熊熊燃燒的房屋中將他扛在肩上救了出來。隨後在散發著黑煙的廢墟上做了桶蘑菇肉湯。
嚎啕大哭的自己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大半個鐵桶都被自己喝完了。
那是他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湯。
“來,一人一碗。”
恢複了部分行動能力的卡修把盛滿蘑菇湯的木碗遞過去,兩個小孩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尤其是托馬,一副異常謹慎的模樣。仿佛害怕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導致湯會溢出。
卡修看著他那謹慎的樣子笑了一下。
“慢點喝,尤其是你托馬,彆燙著了。”
“好嘞,大叔。”
托馬應了一聲,雙手抱碗喝了起來。
卡修嘴角扯了扯,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奇怪,什麼時候自己也會說關心人的話了。估計是李維這一副身軀原本的記憶在影響著吧,肯定不是自己。
他低頭微微抿了一口蘑菇湯。
默默點了點頭。
李維唯一會的一手湯煮,確實不錯。
又乾了兩口。
卡修皺起了眉頭,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將湯麵吹的向下凹陷。又來了,四麵八方貫穿一般的痛苦,李維的精神損耗不是一般嚴重。惡魔蟲這個名字取得倒是相當的貼切。
他默默承受著痛苦,整個人僵住不動。
旁邊喝完一碗蘑菇湯的托馬用手背擦了一下嘴,開心的正要把碗遞過來再來一碗。
剛要開口,看到僵住不動的卡修,托馬嘴巴張了張,又把話咽了回去。他表情難受的用手搓了搓臉頰,心裡很鬱悶。因為托馬知道自己幫不了大叔,大叔隻能自己克服。
忍受不間斷的苦楚。
夜晚,睡覺的時間到了。
木屋裡,小床上睡著卡修一個人,大床則是托馬和夏拉兩個小孩,中間隔著課本。
卡修能感覺到身體還是有些疼痛,空虛感充斥在心間。半個小時過去都睡不著,後來好了些,漸漸精神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
就在將睡未睡之際。
他突然間聽到了一絲哭聲。
有點像是小孩的聲音。
一個冷激靈,卡修重新醒轉過來。細細聆聽了一下,好像是大床那邊托馬發出的。
那是一下一下的啜泣,聽著很是悲傷。
卡修搖了搖腦袋。
心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深夜裡懷念死去的父母了吧……
他不動聲色的爬起身,慢慢走到床邊。
兩個小孩都靠著窗戶方向睡,托馬睡在外側。此刻,肩膀一抖一抖,哭的很厲害。
卡修探出手,輕輕拍了拍:“怎麼了?”
托馬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鼻涕眼淚快糊在一起的醜臉:“大、大叔?你怎麼起來了…”
“是想家了?想父母了嗎?”
卡修聲音很輕,沒想吵醒旁邊的夏拉。
托馬搖了搖頭:“前幾天想過了,昨天晚上還夢到,我的家著火了,到處都是大火…”
他語氣頓了頓,眼睛直勾勾看著卡修。
“我是擔心你,大叔……”
“擔心我做什麼?”卡修淡淡的笑了笑。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就一件。”托馬眼睛和卡修對視,莫名有股純粹的熾熱情感。
“你說。”卡修回道。
“千萬彆死了,大叔……我看見你那麼痛苦,我就好害怕。害怕你像我的家人一樣離我而去,害怕你和他們一樣被埋在地裡麵不能呼吸,不能說話,不能感受到周圍一切。”
托馬語氣中夾雜著啜泣。
卡修看著托馬的眼睛,從裡麵看到了這個小男孩不加掩飾熾熱純粹的期冀。他很想說我不是救你離開火海的那個李維,但是……
“我答應你。”
卡修伸出了乾瘦並且褶皺的手。
輕輕揉了揉托馬金黃色的蓬鬆頭發。
“這是,男人間的承諾。”
他緩緩直起身,轉頭的一瞬間。似乎看到牆角背對著兩人的夏拉肩膀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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