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我不知道有許多劍會。”
“因為近兩月天下高手抵京的越來越多了。神京到處都是劍會,一開始都是些小的,遍地開花。後來開始陸續有五姓、一等宗門牽頭的,共有七場。那些久來隻聞聲名的年輕一代,就是在這裡相熟的,可惜裴少俠沒去。”崔照夜如數家珍,“要說最大的兩場還是人數最多、曆時最長的龍湖劍會和水平最高的驚蟄劍集,龍湖劍會開了半月有餘,還沒結束,驚蟄劍集就是前兩天的事。——又隻有楊真冰一個人去。”
崔照夜道:“咱們神京劍者的風頭都要被壓過去了。”
“是麼?都有什麼高手?”裴液言罷,轉過頭喊道,“楊真冰,你驚蟄劍集奪了第幾啊?”
“第二。”楊真冰沒抬頭,他安靜坐在角落,和伏案的黑貓四眸相對。
“那也不是楊真傳的失誤,魁首是鳧榜第六的【公子】群非。”崔照夜道,“天山的那幾位劍者到了——也不知他們今年怎麼這樣早——那些人用劍真是厲害。”
“好些前列的門派都到了,還有不少人來劍院拜會過呢。”少女明豔的眸子有些耷拉,“我本想替神京劍者放些狠話的,但裴少俠不在身邊,也沒有什麼底氣。”
裴液猶豫一下:“說起來……我其實大概也算是西北劍者,來神京沒多久……”
崔照夜像受到背叛一樣睜大了眼。
“……但畢竟是在神京成名。”
崔照夜這才滿意些:“反正,去年十二月後,裴少俠你聲名最如日中天,年後這些人抵京後到處聽說你的名號,卻一直不見露麵……我們難免有些辛苦。”
裴液也沒懂自己不露麵她們為什麼會辛苦——他這時早忘了那什麼同好會的事,隻笑笑:“等羽鱗試我一定和你們一起看,而且肯定會打神京武舉的。”
“嗯,裴少俠,無論彆人怎麼不相信你,我們都會永遠支持你的!”崔照夜認真道。
裴液更莫名,摸了摸頭:“那,多謝。”
他轉過頭,長孫玦也已早在旁邊,她坐得端端正正的,在崔照夜麵前也插不進話,她這裡應該認識的人最少,裴液怕她覺得冷落,笑笑:“長孫同窗,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裴同窗。”長孫玦行了個禮,“這些時日你都忙得看不見影子了。”
“所以稍微一閒下來,就趕緊請你們來見一麵嘛——上回相見還是年節了。”
“是啊,這些天我課業也繁多。那,那裴同窗以後還回國子監讀書嗎?”
崔照夜在旁邊插嘴:“等裴少俠有空了當然要先練劍啊,你彆攪和了。”
長孫玦想想也是,但還是小聲道:“可是讀書也很重要啊。之前裴同窗書本上都進步很多了。”
裴液也想起那幾日劍院裡和國子監裡輕鬆的時光,有些懷念:“等這段忙完了,我還會回去上學的。”
“那我等著裴同窗!”
人齊了,酒菜很快上來,閒散的宴席沒有什麼重心,無非就是閒敘近事,可惜裴液的近事沒有什麼能說的,大明宮也不是一個令人進去一趟會有很多話想講的地方。
因此就多數時間一個人喝酒。
長孫玦、崔照夜、薑銀兒三位少女自然要好地湊在一起,顏非卿楊真冰像兩個擺件,邢梔商浪來得很合適,裴液和他們約好一會兒同去仙人台,方繼道則慣常仰著頭思考。
酒席到了末尾的時候,薑銀兒站起身來,牽了牽齊昭華的袖子,指了指裴液離席憑欄的背影。齊昭華笑笑,又搖搖頭,對著她指了指。
薑銀兒猶豫一下,端起一杯酒來,有些小心地從後麵來到了少年旁邊。
“世兄,你有沒有覺得,春天的酒和秋天的酒確實不是一個滋味。”薑銀兒認真道,“我覺得清甜好多。”
“……是麼,我也不常喝。”裴液低頭搖了搖酒液,好像回過神來,對著少女笑笑,“怎麼,你吃好了?”
“我早吃好了。”薑銀兒偏頭瞧著他,“世兄,宮裡的事情不順利嗎,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但剛剛我問齊居士,她說收到的消息是世兄首功呢。”
“我在辦件大事。”許久不見,裴液也確實想念這位少女,笑道,“一件大事是由許多小事和好幾件中事組成的,我大概辦了兩件中事吧。”
“世兄嘴裡的大事一定是真正的大事。”
“確實是個大攤子,我剛剛就在想。”裴液笑笑,“好多人都在其中,我也隻是其中一份子。”
“等我再過兩年……一年多些,師父說就可以行走江湖了。”薑銀兒認真道,“到時候我就可以幫世兄的忙。”
“到時候你肯定很厲害。”
薑銀兒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是薑仙長,一般不露小兒女情態的。
“我也沒不開心,我是在想,一口氣在宮裡待了這麼久,外麵許多事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雍戟是早就離京了嗎?”
“早離京了。”猜測少年會在意的事情,薑銀兒一直留意觀察來著,“不過他過些日子有婚事,還會回來的。”
“嗯,這我倒知道。”
“其實好多人都離京了,這些日子神京沒有什麼大事,都是羽鱗試的前奏。”薑銀兒道,“隻有一件事是比羽鱗試更重要的……等到春末,今代麟子們要進行麟血之測了。”
這話把裴液的思緒從遠方拉回了神京,他回過頭:“這個倒比羽鱗試還重要嗎?”
“當然啊,羽鱗試畢竟三年一度,麟血測卻是一朝天子僅這一次啊。”薑銀兒也遙遙望著宮城,“當最後一個麟子也六歲之後,所有真血嗣子們就會在麒麟聖神麵前進行一次點選,由此定下太子之位。”
“大家也都承認這個嗎?”
“當然啊。”薑銀兒微訝地看向他,“大唐子民,誰會不承認麒麟的神選呢?今朝聖人挽大唐於危亡,傳說也是因為他在少年時就已被麒麟選擇呢。”
“唔。”
“麒麟所選就是大唐無可置疑的正統,哪怕擇到那位剛剛六歲的小公主,那她也是大唐未來的主人。”薑銀兒道,“我想,這也是一種穩固國祚的方式——繼承人提前定好、無可更改,抹去了其他嗣子的可能,也給了人們走向其麾下的時間。待得更替之時,就少有波瀾了。”
“原來如此。”裴液一時再次想起來李西洲說要去取“蜃龍真血”的事情,微微怔然。
“此前來說,大家都傾於認定四皇子是那位天擇之人。”薑銀兒道,“不過現在他在劍賭中輸給世兄,呼聲也消下去許多。”
“我打他,就跟打個木樁子似的。”
“哈哈哈。”
裴液和薑銀兒並肩立在一起,雖說所經事項大多需要保密,但再遇到越爺爺殘影的事情是恰可以、且獨可以和這位少女分享的,直到宴席散場,兩人還在欄杆前有說不完的話。
不過時間畢竟不等人,嫉妒心大發的崔照夜終於把薑銀兒抱著肩膀拖走了,訓斥她同好會成員要和裴液保持距離,但少女堅持宣稱自己從未加入過。
酒足飯飽,興儘而散,裴液駕車捎上邢梔和商浪,在二人的指示下,朝著神京城之西而去。自入京以來,辦了這麼多差事,這倒是裴液頭回拜訪仙人台主衙。他確實也積攢了挺多問題詢問那位台主。
臨彆前友人們頗為驚詫——本場聚宴全由裴少俠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