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搞這麼大陣仗,又是為了什麼呢?”裴液皺了皺眉。
“不是目的,那就是手段。”祝高陽道,“不過沒關係,如今這渭水塢已經顯出身形,敵方一明,仙人台有得是手段。”
“嗯。”
兩人正談著,林梢微微一晃,細雨涼風中掠下來一道輕靈的雀影。
在疾馳的奔馬中也精準找到了男子的腕部,穩穩立在了上麵。
魂鳥。
“瞧,來了。”
祝高陽馬速不減,打開鳥腿上的信筒,取了一張細筆薄箋出來。
他在疾馳中看了一會兒,偏頭朝裴液露出個笑:“有時候吧,仙人台也不是全然屁用沒有。”
裴液伸手,祝高陽將短箋遞給他,裴液低頭瞧去。
“請甲十三、丙一二檢悉知,
台裡糾察八水,至此得以下消息,聞二檢已出鎮西馳,故發信相告。
其一,蜃境生靈有將散落人間的白水權柄取回的趨向。
台裡檢視查問,諸塢所遇吞食餌料者甚多,非是水主,而是種種妖靈。時急事促,檢此餌料,粗得肉類有三:九成魚類、一成水虺、極細微的人肉。
合此前消息而思之,蜃境一切生靈源於蜃龍鱗肉,一切蜃龍鱗肉帶有白水之權,因此我推測蜃境生靈有此種本能。
其二,渭水塢已確認受蜃城掌控。
台裡分彆從水幫、天山、羽檢三條路子向他們遞過消息,俱無回音。此塢塢主三到五年前踏入謁闕,塢內另有玄門四人。
台裡羽檢已發遣,天山已前往。
其三,蜃城之主朱衣、殘疾、覆麵,腰懸劍。疑為天樓。
從新得消息中瀝出,隻言片語。
請二檢前往渭水塢處,羽檢與天山麾下將配合行事,事機自行權宜,以引出蜃城之主為要。
張思徹筆。”
裴液瞧了一會兒:“在它把李緘給我派來之前,我都不承認它的作用。”
祝高陽笑著給他豎了個拇指,在短箋上寫了個“閱”,又遞給裴液。
裴液想了想,多寫了幾筆,不待男子偏頭來看,已附信於鳥腿,將魂鳥放歸而去了。
“這是你的魂鳥嗎祝哥?”
“這是張思徹的魂鳥。”祝高陽笑,“你沒瞧見是隻老鳥嗎?”
“我認不大出鳥的老少。”裴液道,“但我挺想養一隻的,鶴檢都該有吧。”
“雁檢也有。”祝高陽道,“可能沒來得及給你弄吧。這種小雀兒要認準一主,還是要些步驟。”
“我以前在奉懷就見過,那時就瞧著很漂亮、很乖巧,想養一隻。”裴液笑道,忽然莫名下巴一涼,他低頭去看,碰上了黑貓安靜清涼的碧眸。
“……小貓你最可愛、最漂亮。”裴液騰出一隻手抓了抓它的腦瓜,“我剛胡說的,其實也不是很想養。”
祝高陽偏頭笑道:“神螭兄,此人三心二意,想必你已看清他的真麵目。還是與我結契吧,我從不養彆個動物。”
黑貓平靜道:“我也隻養裴液一個。”
祝高陽震驚。
裴液把它的頭按在腿上揉來揉去:“竟敢對禦主大放厥詞!”
……
沿渭水上馳三個時辰,就抵達上遊了。
雨點急了起來,陰雲也重,天光昏暗了,大河之中霧氣濤濤得看不清晰。
兩人兩劍駐馬立在江邊,遠遠已能瞧見一些影影幢幢,應當就是渭水塢散開的船影。
“再囑托你一遍。”祝高陽認真緩聲,“彆離開我十丈之內,彆自己單獨行動。”
“是。”
這話從殺完八水風使之後祝高陽就嚴肅告知他,這幾天裡他們住的都是一個房間,裴液絕不會在這時出差錯。
他回過頭,其實岸邊並不止他們兩騎,或者說他們來得已有些晚了。許多各模各樣的江湖人,乃至有一些外地的宗派,影影綽綽的,全在眺望。
“兄台,你是水塢中人嗎?”裴液偏頭問道。
旁邊伸著脖子的年輕人笑一抱拳:“不是,我們是從那邊渡口過來的,現下八水江湖上事情鬨這麼大,都想來看個熱鬨。”
“這裡有什麼熱鬨可以看嗎?”
年輕人愣了愣:“聽說仙人台都下場了,這渭水塢是最後一座不予理會的水塢。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你莫笑,我也是聽來的……說是他們給水裡的東西祭祀,還真有東西出來,說那水主身軀如牆,瞳大如車馬……這大家都想看看呢。”
祝高陽猛地轉過頭:“此言當真?”
“……真不真,那也不曉得。但大家都是來看嘛。”
祝裴二人相視一眼。
渺渺渭水之上,波蕩中舟楫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