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市舶司的專用碼頭會合,厚厚一疊會子塞過去,市舶司的小官兒就全裝看不見,扭過頭去,不去管他們登船。
張樞的管家將老爺的親筆信交給高麗來的金船長,老金一身朝鮮民族打扮,但他會說浙江口音的漢話,交流通暢,滿口答應,不就是帶人麼,這生意經常乾。
從錢塘江到鬆江府非常近,出了杭州灣一拐彎就到了,順風的話,一天一夜就夠,帶客的費用也不貴,一個人一貫錢而已,但不要會子,隻要銅錢。
劉驍的團隊有十幾個人,各種籠箱二十多個,除了自用的衣服乾糧之外,都是王洛嘉在臨安的采購,這些箱子都不重,隻有一個箱子特彆重,需要四個人抬才行。
經驗豐富的金船長看在眼裡,啥也沒問。
登上舷梯的時候,白檸回身看向碼頭,她即將離開住了十七年的臨安,開始新的旅程,新的人生,百感交集,難舍難離,卻又毅然決然。
船要離港,市舶司的官員照例上船檢查,開出憑據,否則水師不會放行。
但凡一個王朝帝國即將覆滅的時候,各種規矩製度就變成了擺設,市舶司之所以肥,就是有權力尋租的空間,真秉公執法了,上哪兒弄油水去,一番檢查後,市舶司開具憑據,放行,然後揣著一疊會子下船去了。
海船起錨,升帆,沿江而下,錢塘江的江麵越來越寬闊,一直向東,就是大海。
……
此時楊家的家人已經來到臨安府大堂,老楊家可不一般,楊鎮的爺爺楊次山是先楊太後的哥哥,封太師、冀王,楊鎮的爹楊石是信安郡王,楊鎮沒死之前,是內定的駙馬爺,可謂滿門王侯,臨安府尹馬光祖都得親自出迎。
“郡王怎麼駕臨臨安府了?”馬光祖看到滿麵淚痕的信安郡王,心裡就是一驚,這必定沒好事啊。
“馬大人,你要為本王做主。”楊石說道,扭頭看去,更是淚如雨下。
馬光祖順著王爺的目光看過去,地上停著一具屍身,另外還有一個球狀物品單獨放置,上麵蓋著一塊布,見多識廣的府尹大人立刻就明白,命案,這是命案。
大宋郡王的世子被人殺了,這是大案的大案,馬光祖當即升堂問案,走流程嘛,三班衙役上堂,原告賜座,狀紙遞上,馬光祖一目十行看完,拿出一支簽子丟出去,責令快班去拒捕殺人凶犯。
快班是負責捕人的,這會兒大都在外麵辦案子,家裡隻有一個耳朵不好使的董頭,實在沒人可派,隻能讓董頭去抓劉驍。
董頭兒看見牌票就哭了,他不想再來第二回。
楊石來臨安府告狀走的是正規程序,楊夫人走的就是偏門,她是郡王妃的身份,平時就經常進宮和皇後嘮嗑啥的,熟門熟路的很,再說下一步不就成兒女親家了麼,進慈元殿都不用通稟的。
謝道清得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太突然,太慘烈了,怎麼好好的就被歹人殺了呢。
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把凶犯抓住,可是王妃又說不清楚,隻顧著哭,一來二去的就拖延了時間。
這邊董頭兒帶著一群捕快來到張府,張樞倒也爽快,敞開了讓他們搜,反正找不到人。
董頭兒說:“張老爺彆難為我們做公的,給個實話,人犯跑哪去了?”
張樞兩手一攤:“殺了人,難道留地址讓你去追麼,是你傻還是人家傻?”
董頭兒沒轍,他也不好一條鎖鏈把張樞拿了,人家張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說了,殺人是情殺案,沒法連坐。
一直鬨騰到下傍晚,臨安府也沒抓到人,這時候皇城司才介入,到底是特務機關,效率明顯快了,全城搜捕,城門處設卡堵截,煞有介事的。
高麗海船沿著錢塘江已經開出去幾十裡,前麵有水師戰船檢查海船,金船長對劉驍說:“還請客人們下到貨艙裡去,我這船上水手的定員是固定的,多一個人都算是夾帶人口,要拘押的。”
劉驍很痛快,當即帶著眾人下到貨艙,就聽到上麵木門鎖死的聲音,貨艙裡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似乎有人上船檢查,搜查一陣才離開。
海船繼續前行,劉驍讓於化龍去喊人開門,可是於化龍喊破喉嚨也沒人答應。
船艙裡堆滿了絲綢和瓷器,黑咕隆咚的,劉驍打開手電對著上方船板,亮光漫灑下來,如同安裝了吸頂燈。
白檸見狀也打開手電如法炮製,貨艙更加明亮了。
劉驍看看周邊,王洛嘉,慧娘,狗子,胡懋林,白檸,還有於化龍帶領的個護衛,淡定道:“姓金的打算黑吃黑了。”
白檸嚇的花容失色,本以為是浪漫的海洋之旅,剛起步就變成驚險故事,海商和海盜就在一線之間,這姓金的高麗人怕是見財起意,見色起意,想來個黑吃黑。
江湖,比唐傳奇裡更現實,更險惡啊。
於化龍說:“咱們露白了,人家惦記上很正常,主公你說想怎麼辦吧。”
劉驍說:“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於化龍說:“那我再勸勸他。”
於是肉票和綁匪之間又進行了一次對話,於化龍說老金你彆躲著,金子歸你,放俺們走,大路通天咱們各走一邊可好。
金船長的聲音傳進來:“客人說的什麼混賬話,我姓金的豈是貪財好色之人,把你們鎖在艙裡這不是為了安全麼,過幾天到了大海上,就放你們出來,放心。”
於化龍說:“過幾天我們就餓的走不動了,方便你下手是不?”
金船長說:“要不這樣,你們把兵器丟上來,我給你們水喝,不然這幾天可沒水沒飯。”
於化龍說:“你不怕我把你的船燒了麼?”
金船長嘻嘻笑道:“你可以試試,你們先得悶死在裡麵。”
於化龍說:“好吧,當我沒說,我們商量商量。”
轉頭對劉驍說:“給過他機會了。”
劉驍歎口氣,從一個琴盒子裡取出油鏈鋸,彆管多硬的船板,在這玩意麵前都是豆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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