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此嫌貧愛富的老丈人,可以想象當初張埜在此受到的屈辱,劉驍並不是和這個可憐的秀才共情,而是借用了人家的身份,就得有所報答。
忽然劉驍一拍桌子:“舉人了不起麼,我此番趕考,必定高,來年恩科,三甲進士也是囊之物。”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二女婿嗤笑道。
大女婿是舉人出身,到底斯些,矜持道:“不如趁著下雨,做首詞來大家聽聽。”
這是一場細密的秋雨,院子裡濕漉漉的,樹葉黃了,平添幾分蕭瑟,圓桌上擺著鄉下臘酒和豬頭肉,滿座粗鄙的鄉紳地主,劉驍想到當年去臨安時的輝煌盛景,忽然生出一股詩意來,但是采這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他再熏陶也做不出來像樣的詩詞,隻能借一首來用了。
劉驍飲了一杯酒,豪邁道:“拿紙筆來。”
片刻後,一個俊俏少女捧來了筆墨紙硯,但劉驍並不去拿毛筆,而是讓劉寧記錄自己的口述。
劉寧研磨,執筆,鋪開宣紙,等待爹爹醞釀詩意。
劉驍端起一壺酒走到屋簷下,望著外麵的雨吟誦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高員外和二女婿無動於衷,因為他們沒啥化,但是大女婿臉色就變了,且不論功名高低,人家張埜這首詞意境太足了,自己望塵莫及,但他又不能墜了自己麵子,便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對詞的好壞不置可否。
劉驍也不至於和這些人較勁,他隻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而已,抒發出來也就完事了。
但他沒料到這首詞帶來的震撼性,現場兩個女孩被徹底折服,一個是自己的女兒劉寧,郡主是有化的,懂得詩詞的高低雅俗,這首詞堪稱年滄桑之人的絕唱,是足以千古留名的那種,爹爹的采果然了得!
還有一個就是捧著筆墨紙硯進來的俊俏少女,她幼小的心靈受到前所未有的暴擊,采飛揚的大叔,書法俊朗的小哥,無論哪個都遠超自己的兩位姐夫。
……
當晚,高員外騰出一間客房給兩位秀才住,雖然是親父女倆,但也男女有彆,劉驍在兩張床之間掛了個簾子,洗漱就寢,手槍和長劍就在枕頭旁,隻要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就不能大意。
三更時分,有人輕輕叩門。
劉驍睡的機警,經脈打通之後,他每天的睡眠時間都很少,深層睡眠進行十幾分鐘就足夠保持精力,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打坐冥想,有人敲門,他立刻驚醒,抓住手槍低聲喝問:“誰!”
“公子~”外麵是個女聲,“小女子高翠蓮,有一物相送,還請開門相見。”
劉驍頓時明白,這是高家未出閣的三小姐,也就是那個俊俏少女,不用問是看劉寧了唄,自家女兒的男裝扮相彆說鄉下小妞了,就是公主也得淪陷。
劉寧也醒了,懵懂問道:“何事?”
劉驍點亮蠟燭,道:“找你的風險投資者。”
“什麼?”劉寧不解。
“高家三小姐看上你了,要贈送信物。”劉驍解釋了一下。
劉寧樂了,披上衣服走到門口說道:“姑娘,三更半夜,這樣不好吧。”
高翠蓮說:“劉公子,奴家找的不是你,這個香荷包,請交給張公子,奴家不像大姐那般無情無義,這是信物,奴家會等他。”
說罷,三小姐就急匆匆離開了。
劉寧拿著沉甸甸的香荷包回來,借著燈光打開,裡麵除了香囊還有一些碎銀子,幾顆珍珠。
“嘖嘖,爹的魅力無與倫比。”劉寧拍起了馬屁。
“唉,爹注定是要辜負她的一腔深情了。”劉驍替張埜歎息道,被悔婚的書生金榜題名,回來羞辱老丈人,娶了小姨子,這本該是屬於張埜張憲之的逆襲之路,可惜真正的張埜早已長眠在嶗山深處了。
替他把名譽掙回來簡單,替他娶妻生子,光宗耀祖,那就難了。
天亮之後,高員外準備了豐盛的上午飯,這邊的生活習慣是一天兩頓飯,上午一頓,傍晚一頓,席間高員外提出,想讓劉公子做自家的女婿,最好今天就定下來。
朱漆托盤裡放著十錠銀子,如果答應,這錢就是老丈人讚助的路費。
劉驍暗笑這一家人都挺喜歡搞風投和對賭的,還沒發榜呢就押寶了,萬一押錯了咋辦,再說了,父親和女兒押的不是同一個,這又該怎麼算。
劉寧借口婚姻大事,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敢擅作主張的,這也在情理之,高員外不死心,又是一番糾纏,最後劉驍打圓場道:“高員外,不如這樣,我這個小兄弟是外省人,本沒資格在山東參加鄉試,本想著去濟南捐一個監生的,既然你想收他入贅,不如現在就出個鋪保,在章丘縣把事兒辦了,戶籍落在高家名下,將來還怕他跑了不成。”
高員外一聽喜出望外,就按照劉驍說的辦,他是本地鄉紳,又願意花錢,自然迅速辦妥,劉寧有了全套的身份證明件,原本頗費周折的事情就這麼陰差陽錯的順利搞定。
鄉試都在秋天進行,所以又稱秋闈,現在距離山東鄉試還有短短幾天時間。
山東是齊王李璮的地盤,二十年前李璮起兵叛蒙,後來一直在蒙古和宋之間反複橫跳,十年前才認準形勢,徹底倒向大宋,山東自行開科取士的係統作廢,重新納入大宋統一的科舉係統,濟南鄉試考出來的舉人,是要去臨安參加會試,考進士才是讀書人的最終夢想。
時至今日,大宋朝的進士其實不怎麼值錢了,太祖開國當年,進士才取了十九人,後來每次會試,金榜題名者都在十人左右,那時候的進士是真稀罕,現如今會試分為五甲,就是五個等級,從一甲到五甲,一屆能錄取七百人之多,注水嚴重,考進士也沒有官做,朝廷養的冗官實在太多,以至於一個職務能有三個人分配,輪流上班。
即便如此,讀書人依然趨之若鶩。
劉驍帶著女兒趕到濟南府,去貢院遞交身份憑證,獲取入場資格,辦完手續之後,留給他們複習的時間已經不足二十四小時。
貢院附近的客棧,聚居著來自山東各州府的秀才們,大家頭懸梁錐刺股,臨陣磨槍各顯神通,這幅情景讓劉驍又想起當年被高考支配的惶恐歲月。
穿越了還要受二茬罪,上哪兒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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