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驍才不會把精力用在和一個王府女官的鬥爭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考慮,打破現有權力格局,等於虎口奪肉,沒有人會自願放棄權力,哪怕是骨肉至親也不行,在沒有和平轉移權力的機製下,強行奪權就隻有政變一條路可走,而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思來想去,他忽然想起在嶗山道觀裡看到的那個神位,自己現在的官銜是驃騎大將軍合川節度使兼四川甘肅雲南招討使兼提調天下茶馬鹽鐵管書門下平章軍國重事開府儀同三司金紫光祿大夫殿前司都統製。
簡單來說,自己是大宋朝的一品大員,武品級都加滿了,管著四川甘肅雲南三塊地方,還兼管全天下的茶馬鹽鐵國家專賣權,另外還是臨安首都衛戍部隊的長官,雖然很多是虛銜掛職,但是合理合法的用起來,權力無限。
嚴格來說,自己才是官鹽,王洛嘉和慧娘都是私鹽,都是代替自己暫管,所有的官方書上都得用自己的印信,才具備合法效力。
理論上來說,拿回印信關防,就等於拿回了權力,當然這也僅僅是理論上,人家二十年的人事布局早就安排的鐵桶一般,哪容你插手染指。
話又說回來,天下哪有牢不可破的江山,無論再有城府有手腕的統治者,也不可能把下麵每一個人都籠絡的服服帖帖,五根手指還不一樣長短的,而合格的統治者總會利用下麵人的矛盾來搞製衡,這些道理,劉驍都懂。
正當劉驍尋思從哪兒打開突破口的時候,合州錄事參軍馬伯求來拜,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馬伯求是當年合州知州馬千的兒子,禦前班直金槍小將,跟著劉驍去臨安出過公差的,算是心腹了。
故人敘舊,不免唏噓,劉驍還是當年模樣,馬伯求卻曆經風雨,從少不更事的莽撞青年變成謹慎持重的年人。
言談可以看出,馬伯求對於白龍王的崇敬是發自內心的,並且劉驍隱隱能感覺到,小馬對王洛嘉有些不滿情緒,這種不滿來自於不公,他認為王洛嘉偏袒劉整係。
王洛嘉集團包括幾大派係,劉整係,張玨係,馬千係,馬係是最弱的一股力量,馬伯求本人能力也有限,但心卻很大,他的競爭對手是劉整的幾個兒子,時至今日,那幾個同齡人都當上知州了,他卻是一個小小的錄事參軍。
錄事參軍相當於州衙的主簿,掌管書,沒什麼大權力,馬伯求牢騷滿滿,看起來一肚子的話要說。
劉驍求之不得,讓小艾去安排酒席。
小艾隻是舉傘的普通宮女,並不是親隨侍女,但劉驍明白越是這樣的傻丫頭越是可以信賴,反而是王洛嘉安排的不可信任,所以把小艾提到自己身邊做事。
白龍王傳膳,廚房不敢怠慢,迅速預備了一個銅火鍋,從大爐子裡取了火紅的木炭放進去,一鍋雞湯吊的高湯很快就能燒開,這邊有凍好的牛羊肉,切片裝盤,再將新鮮蔬菜洗好了裝在籃子裡,藍橋風月用熱水溫上,十分鐘之內就能吃上喝上。
總管嬤嬤有令,白龍王的夥食都得通過她的檢查,聽說臨時傳膳,孫侯氏專程過來,掀開火鍋蓋子看了看,指甲裡暗藏的一點砒霜神不知鬼不覺的彈了進去。蓋上蓋子,嚴肅的點點頭:“快點送去,彆涼了。”
火鍋端到劉驍住的暖閣裡,大冬天的吃火鍋實在是美事一件,但劉驍並不動筷子,隻招呼馬伯求吃喝。
“王爺也用點啊。”馬伯求說。
“凡間之物,我已經不太吃了。”劉驍笑道。
他不是練辟穀,而是階級鬥爭的弦繃得緊,孫侯氏這種宮鬥體質的人存在一天,他就不敢亂吃東西,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孫侯氏這種人。
馬伯求邊吃邊喝邊抱怨,從他的角度敘述出來的事情,比徐默、張一佳都深刻許多,重慶集團內部的派係紛爭和裂痕一目了然。
劉驍心裡有了譜,相比之下成都集團的團結性更強一些,先拿重慶,再取成都,爭取做到兵不血刃,他已經有了腹稿。
“伯求,沒事經常過來看看我。”劉驍說,“順便帶點公來,越多越好,我想仔細研究一下這些年來的發展,也好對症下藥,建言獻策,發揮一下餘熱。”
馬伯求滿口答應。
劉驍又問道:“本地的知州,為何不來拜我?”
馬伯求說:“知州劉垣是劉整的長子,素來眼高於頂,他是瞧不起您老人家。”
劉驍看著馬伯求喝的通紅的臉,覺得未必如此,劉整五年前去世了,他的長子等於是劉整派係的繼承人,重慶集團的頂梁柱之一,他不來覲見自己,肯定是出於彆的原因,馬伯求這樣說,無非是借機上眼藥,公報私仇。
“小馬,喝的差不多了,本王送你回去。”劉驍也不管馬伯求吃沒吃飽,拉著他起身,走到門口,低聲吩咐小艾剪下一片白布,浸透火鍋湯存放起來,酒也如法炮製,以後每天的夥食都這樣處理。
小艾搞不懂為什麼,她也不需要知道原因,照做就好了。
劉驍親自送馬伯求出白龍廟,有了上次的教訓,門口衛士不敢阻攔,兩人一路步行來到碼頭,去往江對岸的合州城有載客的輪渡,但劉驍不坐那個,他有武甲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