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驍就在眼前,不是沒人動念頭捉拿他去換取榮華富貴,可是又不敢保證換來的不是殺身之禍,說破大天去人家是兩口子鬨矛盾,就跟武則天和李治似的,而且這位看起來可不像是李治,更像是李治的爹。
白龍王召集上海的軍政商頭麵人物們開會議事,不遮不掩,實話實說,臨安之變,朝廷元氣大傷,納蘭羽飛父子喊冤出逃,恐怕回到鄂州之後少不得要清君側,而川渝之戰也會重開,屆時北元南下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戰事一起,山東先動,李璮向來首鼠兩端,上海不免首當其衝,覆巢之下無完卵,天下百姓不免生靈塗炭。”
劉驍說的淚流滿麵,也不知道是真的動了感情,還是演技太高,但他說的句句是實,二十年來大宋帝國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首先是南北對峙,當北元入侵時,會麵對一個團結的大宋,然後是大宋內部的三分天下,賈似道與納蘭羽飛翁婿合力,才能壓製分裂的川渝。
現在強人賈似道死了,宋室與鄂王決裂,戰爭在所難免,打來打去一個爛攤子還不是百姓們來承受,一些熟悉曆史的人不禁想到五胡十國和南北朝,打到最後,還是需要一個強人出來收拾殘局。
以前總是不知道強人是誰,總要通過殘酷長期的戰爭角逐出勝利者,李淵父子,趙匡胤兄弟就是典型的代表,而現在這個問題不存在,強人就在眼前,強人就是白龍王。
二十三年前,白龍王橫空出世,在釣魚城下打死蒙哥大汗,為大宋續命,這是天命,也是長期以來白龍教深入人心的宣傳,在教義還為白龍王的突然離開做出解釋,因為使命結束了嘛,等到天下大亂時,白龍王還會再次下凡的。
二十年的心理暗示在每個人心裡都深深紮下了根,今天就自動套上了,天命不可違,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強人就在眼前,還不納頭便拜,更待何時。
見到這一幕,劉川震驚無比,他從小生長的環境都是女人當家,充滿了陰謀算計,勾心鬥角,比的是狠辣陰險,從沒見過這麼大大方方打明牌還能贏的。
劉驍兵不血刃拿下上海,全憑三寸不爛之舌和滿身王霸之氣,順利到連他自己都驚訝,本來還打算來個誰讚成,誰反對,然後摔杯為號乾掉幾個不聽話的呢。
上海的資源包括受益巨大的市舶司,控製長江入海口的吳淞炮台,崇明鹽場,以及最為重要的造船廠,以及船廠內數艘即將完工的戰艦,有了這些,劉驍立馬晉升實力諸侯。
而這些都是王洛嘉的財產,不打招呼就拿是不禮貌的,劉驍又寫了一封長信,連同在船上寫的那封,一並交給胡搜,委派他做信使,一封信送給納蘭羽飛,一封信送給王洛嘉。
“彆落到竇林卿竇婉兒手上,你懂的。”劉驍囑咐道,對待胡搜如同長輩,全然不介意此前在臨安的刀兵相向。
胡搜感動莫名,他說我會先找我爹,再拜見聖母奶奶,一定能繞開奸人。
“事不宜遲,這就動身吧,我給你挑了幾個隨行的護衛,都是好手。”劉驍說。
“世子……”胡搜欲言又止。
“劉川現在是朝廷認證的蜀王,朝廷的法度尊嚴,我們要承認,要尊重,但是他這個蜀王太年輕了,得留在我身邊曆練曆練,這個你如實對聖母說即可。”
胡搜不敢再多嘴,諾諾退下,發現派給自己的衛士都是熟麵孔,隻是不見衛。
他問衛士們,衛去哪兒了,是不是被白龍王下令斬了。
一個衛士說,聽說被發配到一艘海船上做水手去了。
胡搜問船去哪兒,衛士說去這條船跑得可遠了,先下泉州,再走馬甲嗎去印度,經紅海去埃及。
“這輩子怕是見不著了。”胡搜有些後怕,白龍王麵善心狠,這比把人殺了還狠啊。
……
胡搜乘坐的蒸汽船從上海出發,沿江而上,途經揚州的時候被官軍攔下,胡搜亮出身份也不好使,一行人儘數被扣留,隨身物品全被收繳。
劉驍的兩封長信放在了大宋兩淮安撫製置大使兼揚州知府李庭芝桌案上,他是淳祐元年的進士,做過名將孟珙的幕僚,也給賈似道做過參議,後來鎮守兩淮,增設淮南烽火台一百二十處,與山東李璮交戰多次,勝多敗少,堪稱儒將典範。
大宋的三處重要防線,四川京湖兩淮,李庭芝占了三分之一,他是臨安的北麵門戶,重要性可想而知,朝廷變亂,李庭芝心急如焚,但是置身事外,並未表態,因為他搞不懂各方麵的真實意圖。
如今一解究竟的機會來了,白龍軍的信使從揚州路過,劉驍的親筆書書信就在眼前,一封是寫給鄂王的,一封是家信,因為是托人送信,所以按照規矩都沒封口,偷看彆人的信是一種很不上台麵的事情,正人君子不屑於做,但李庭芝不以為然,國家都這樣了,難道還不能變通麼。
他取出信件,在燭光下看了整整一夜。
早就聽聞白龍王武全才,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光看這書法,這大白話一般的行,和鄉下秀才水平差不多,但是李庭芝讀完卻發現仿佛打開了新世界,不禁為之流淚,為之擊節讚歎。
白龍王大公無私,通篇沒有談到私利,滿眼滿心隻有四個字,為國為民。
他告訴妻子,要打開格局,多想想上下五千年和浩瀚的宇宙,個人的私利和情緒在人類的福祉麵前無足輕重,世界那麼大,為何不出去走一走,看看原始狀態的金字塔、吳哥窟,瑪雅人的城市,歐洲的城堡,東的古跡,趁著還年輕,劈柴喂馬,周遊世界,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信還說,兒子受到壞人的蠱惑,誤入歧途,現在我把他帶在身邊教育,以補償二十年來父親的缺失,這是我的責任,後代的培養和國家一樣重要。
信末,白龍王還寫了一首四不靠的詩:
姐姐,今夜我在上海,夜色籠罩
姐姐,今夜我隻有黃浦江
……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隻想你
李庭芝看不太懂,隻覺得身上麻酥酥,過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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