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了,區區幾艘船上能裝多少炮彈,多少火藥,等炮彈打完,難道船能上岸不成。
他更為痛恨的是,大元的水師不給力,無法協同作戰,不然內外夾擊,早就拿下膠州了。
忽然張弘範心生一計,下令騎兵四下搜略百姓作為前驅,既然是消耗炮彈,那就沒必要讓自己人上,先驅趕老百姓上,不夠再將收編的齊軍派上去,你有鐵炮彈,我有大活人,拚唄。
韓青等人很不幸,膠州城進不去,更無法往回走,他們和數千難民擠在一起,在野外過夜,正商量著是找船出海,還是逃進嶗山,外麵人喊馬嘶,元軍騎兵將他們包圍了。
難民是沒有戰鬥力可言的,被驅趕在一處,誰敢出去便一箭射死,好在他們隻抓人,並不屠殺,這是因為張弘範下了嚴令,所有人都要留著當人肉盾牌用,不許糟蹋了。
當夜,第一波難民就被刀槍驅趕著向膠州走去,白龍軍絲毫不留情,不管老弱婦孺,照樣拿槍炮招呼,戰場上是不能有婦人之仁的,放過百姓,死的就是自己。
槍炮聲響了一夜,防線外屍橫遍野,張弘範非常滿意,又消耗了敵人大批彈藥。
遙遠的嶗山上,李璮得意洋洋,他就知道元軍會迅速抵達膠州,白龍軍也未必守得住,幸虧自己沒進膠州,失去了地盤和軍隊的諸侯,就像掉了毛的鳳凰,還不如雞,他會白手起家,再在亂世打下一片天下,讓李璮這個名字成為不朽的傳奇。
李璮繼續上山,他提著樸刀開路,高翠蓮背著包袱在後麵尾隨,戰戰兢兢,哭哭啼啼,可憐她一個嬌小姐受儘這些委屈,若不是念著肚裡的孩子,她都想跳崖死了算了。
忽然李璮踩到了什麼東西,一聲鳴響,接著是慘叫聲,巨大的捕獸夾彈起來夾住李璮的右腳,鐵質的鋸齒深深的嵌入骨肉裡,血流滿地。
高翠蓮上前想幫忙,可是她這點力氣根本掰不開捕獸夾。
李璮也掰不開,他氣喘籲籲,索性坐下說:“附近有獵戶,等人來了就好了。”
高翠蓮眼神遊移不定,她想趁著李璮被困,自己先逃離。
李璮猜到高翠蓮所想,此時不宜恐嚇威脅,隻能拿更可怕的東西嚇唬她。
“有捕獸夾,說明山上有猛獸,你莫要亂走,被狼叼去了開膛破肚就不美了。”李璮說道,他拿捏住了高翠蓮的心思,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孩兒還沒出世就遭遇不測。
果然高翠蓮計,不敢到處亂跑,恰在此時,高山上響起淒厲的狼嚎聲,嚇得她瑟瑟發抖。
等了許久,前方草叢裡有希希索索的聲音,似乎是野獸出沒,李璮抓起樸刀,強打精神,卻看到一個孩童鑽了出來。
孩童穿著草鞋,是山裡人打扮,想必大人就在不遠處,李璮說去叫你爹來,我重重有賞。
“你是誰?”孩童歪著腦袋看他,手裡拿著一副小型弓弩,不能打猛獸,隻能射飛禽的那種。
李璮從懷裡摸出一枚小小的金印,拋給孩童:“去,拿給你們村裡識字的人看,就知道我是誰了。”
孩童接了金印看了看,回身飛奔去了。
片刻之後,一個矯健的婦女來到近前,包著頭,穿著男人的褲裝綁腿,身背弓箭,手持獵叉,張口問道:“那老者,可是齊王殿下?”
李璮沉聲道:“正是本王。”
那女獵戶也不多言,摘下弓箭,張弓搭箭就是一箭射來,李璮腳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捕獸夾,根本無法閃轉騰挪,硬生生挨了一箭,山裡人用竹木和動物的筋做的弓加磨尖的骨鏃,殺傷力並不大,但是架不住女獵戶一支接一支的射來。
一邊射箭一邊咬牙切齒:“這一箭是為我男人王二報仇,這一箭是給我公爹報仇,這一箭是給我爹報仇,這一箭是給我舅舅報仇……”
李璮氣的哇哇大叫,本以為亮出身份,會讓山裡的淳樸獵戶納頭便拜,沒想到引來的是殺身之禍,他被射的如同刺蝟一般,,每一箭都不致命,巨大的憤怒刺激的他用一隻腳站起來,拿樸刀撐著地撲過來。
女獵戶嚇得倒退幾步,孩童卻初生牛犢不怕虎,張弓搭箭,一箭射來,正李璮的左眼。
李璮慘叫一聲,伸手將眼窩裡的箭連帶著眼球拔出來,一口咬掉。
這副凶暴血腥的場景沒把女獵戶嚇到,反而趁機衝上來將獵叉捅進李璮的胸膛,李璮一把抓住獵叉的木柄死死不放,女獵戶撒手後撤,抽出了柴刀。
李璮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力氣一點一滴從身上抽離,他緩緩坐下,喘著氣,問道:“你是誰?”
女獵戶說:“好叫你死個明白,我叫王二娘。”
李璮大笑,說道:“好,好,好!”就這樣癱坐著,沒瞎的一隻眼圓睜著,慢慢沒了呼吸。
過了許久,女獵戶都不敢上前,還是那孩童砍了一根長樹枝,遠遠戳了戳李璮,沒動靜,才敢上前確認他的死亡。
自始至終,高翠蓮都坐在一旁,全程目睹。
王二娘轉向高翠蓮,聲音柔和了許多:“姑娘,你是哪裡人士,可是被這廝搶的民女?”
高翠蓮說:“大姐,奴是章丘人,家住高家莊,家裡口人都被這魔頭殺了,將我搶到此處,多謝大姐救命之恩。”
王二娘說:“也是個可憐的,隨我回村去吧。”
高翠蓮看了一眼李璮的屍體,忽然有些不忍心,道:“把他埋了吧。”
王二娘說:“埋也白搭,還不是被野獸扒出來吃了,就這樣吧。”
高翠蓮便不再多說,隨著王二娘母子前行,連一次回頭都沒有。
山下,炮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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