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代雄主,任何事情都打不垮他,忽必烈用最短的時間恢複了意誌力,他不是懦弱的宋人,不到最後時刻決不言敗。
皇帝手上還有牌,他已經將玉昔帖木兒再度派出去,這回不是硬碰硬,而是打遊擊,不和白龍軍打,隻打河北忠義救國軍。
大都城內的百姓都被動員起來,上城協防,違抗者殺無赦。
對此忽必烈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真的要投降,也得打到山窮水儘再說,否則會被敵人瞧不起,再者說,以他的分析,宋軍維持如此犀利的火力輸出,對於後勤供應的壓力極大,即便自己不去襲擾後路,光是複雜的海運陸運就讓人崩潰。
自己壓力大,宋人的壓力或許更大。
他猜得沒錯,此時的白龍軍已經陷入缺糧少彈的尷尬境地。
農業社會向前工業社會過度的時期,一切都在磨合之,協作沒那麼的絲滑流暢,雖然前二十年有著一定的積累,但在戰爭麵前,再雄厚的積累也會迅速耗儘。
劉驍突發奇想的大手筆,調動了幾十萬人為之服務,遠征軍所用的一切都是後方江浙農村提供原材料,工廠加工,運輸到碼頭裝船,萬裡遙遠運到大沽口的碼頭,水陸並進,運到大都城下,各個單位之間的協調,各類人和事引發的矛盾,流程引發的阻梗,偶然出現的事故,都會放大十倍百倍,甚至一個地方的阻塞回引起整個大流程的停滯。
前線已經沒了甲乙等口糧,彈藥也隻剩下一個基數,基洛夫飛艇老是出故障,機器上的潤滑油不適應北方氣候凝固了,方向舵卡死,隻能直來直去,炸彈也沒與幾顆。
此時劉驍最擔心的是一場暴雪加降溫,那他就成了莫斯科城下的拿破侖了,麾下川軍雖然耐苦戰,但在暴虐的大自然麵前還是不夠看,數九寒天還沒到,在此之前如果打不進大都,兵敗的概率激增。
打仗不是兒戲,劉驍也不敢托大,這些事情他不敢泄露,隻有最核心的幾個人知道,大部分士兵還是信心滿滿,等著進大都過年呢,為了表示彈藥充足,劉驍甚至派出幾個打獵小隊,每天出去獵兔子野雞之類,槍聲不絕於耳,這是演給元軍細作看的,也是演給河北忠義救國軍看的。
這幫孫子最雞賊,隻要看到白龍軍不行,扭頭就能抱忽必烈大腿,說什麼曲線救國,等待時機反戈一擊。
當然情況也沒那麼危急,河北今年糧食豐收,劉驍打了幾個豪強,沒收了巨量的糧食牲口,光蒙古馬就繳獲了一萬多匹,自行車兵的相當一部分已經換裝為真正的騎兵。
很快忽必烈的回信來了,意思很明確,不接受苛刻條件。
那就打唄,劉驍下令把重武器全用上,全力攻打麗正門一個點,恰好一批軍火曆經千辛萬苦送到,包括從則天號上拆下來的重炮和海戰用的炮彈,冰天雪地,大炮怒吼,溜溜的響了一夜。
麗正門是大都的南門,炸塌這座城門並不是結束,隻是開始,宋金時期城防建設登峰造極,各種甕城閘門藏兵洞一應俱全,大都是首都,也是軍事堡壘,城門一座連著一座,攻下一重還有一重,這是極其艱苦的巷戰。
苦活累活,先緊著仆從軍上,這是他們的宿命。
裡橋一戰,宋軍繳獲大量武器,這些武器自己不稀罕用,回爐煉鐵可惜,就拿來裝備忠義救國軍,也不是誰都能拿,誰願意打頭陣就賞給誰。
最積極的竟然是史家,史構被誅之後,其他史天澤的後代棄暗投明,忠勇可嘉,忠義救國軍本來就是各家族私兵武裝組成的烏合之眾,彼此之間各種傾軋,武器彈藥是他們最渴求的,白龍軍自用的那種討不到,怯薛軍留下的戰利品也是上乘首選。
裝備了燧發槍的史家軍蜂擁攻進了倒塌的麗正門,立刻遭到元軍痛擊,兩方圍繞著廢墟展開慘烈的爭奪戰,箭矢鉛彈漫天飛舞,屍橫遍野,打到後來,劉驍都不忍心觀戰了。
他不禁設想,如果用白龍軍往上填,自己又能接受多大的犧牲。
大都城內埋伏著一支軍統司的秘密部隊,但劉驍不打算使用,杯水車薪,於事無補,白白損失了,再想埋下暗線又得二十年。
他承認低估了忽必烈的意誌。
忽必烈在苦撐,蒙古人向來攻城略地,逼迫人家投降,從未有過困守堅城的戰例,得虧是他這個皇帝的威信尚在,鎮得住,換了二旁人,早就投降了。
他幾次親臨戰場,不惜殺了兩個擅自後退的萬戶,勉強守住了麗正門,但是破損的城門就像是一個心頭的傷疤,無論如何彌合不了。
堅守是因為希望,但忽必烈的希望如同夏日的肥皂泡,一個接一個破滅了,大都城並沒被全麵封鎖,外界的消息還是能傳進來的,最先傳來的是路軍兵敗的消息,河南各處起義反元,伯顏想回大都,先得打上幾十仗。
最壞的消息是,上都居然被白龍軍攻占了!
於錦率領一支精騎化裝成怯薛軍,千裡奔襲,輕取上都。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忽必烈站在版圖前,看似大元的賬麵上還有很多領土,實際上都是薛定諤的狀態,不知道不代表沒發生,至少在河北,大都已經確確實實是一座孤城。
他答應親自和談,就在麗正門下,與宋軍的實際控製人談,而不是與宋皇這個傀儡談。
其實劉驍也快繃不住了,忠義救國軍有崩盤的危險,沒了仆從軍,他很難再打攻堅戰,忽必烈願意談,那再好不過了。
兩下約定了時間,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宋軍在麗正門外搭了一個帳篷,華麗異常,用的是老虎獅子和豹子的皮做成,帳篷在兩軍射程之內,但誰也不敢,也不會在這時輕舉妄動。
大英雄光明磊落,不搞小動作。
劉驍在帳篷下等候,為了今天的會麵,他設想了許多台詞,最終都否決了,臨場發揮吧,想到啥說啥,行頭也很隨便,一件普通士卒款式的短打二尺半,綁腿加高腰皮靴,紮著牛皮武裝帶,配槍佩劍,戴一頂棉軍帽。
忽必烈是從廢墟上下來的,兩個侍從攙扶著一個魁梧雄壯的巨漢緩緩而行,衣著華麗,頭戴蒙古人典型的缽笠帽,走上幾步是氣喘,不像是個皇帝,倒像是個做肚包肉的網紅。
“大汗,久仰了。”劉驍上前行拱手禮。
忽必烈看看他,眼光掃過後麵那些穿著同樣枯草黃色軍裝的年輕人,判斷眼前這個比真金太子還要年輕的家夥就是劉白龍。
“大汗裡麵請。”劉驍將忽必烈的侍從撥開,親自攙著他的胳膊進帳篷,一邊走一邊絮叨:“大汗臉上有黑斑,眼圈也發暗,這是經常熬夜,心緒不寧導致的,肝不好,腎也不好,得注意身體啊。”
忽必烈笑道:“你退兵,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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