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士成是個純粹的武人,腦子裡隻有殺敵報國,他很想斥責對方,哪有滅自己威風漲敵人士氣的道理,但是話到嘴邊又咽回,自己心何嘗不是這麼想的,打是打不贏的,唯有一死報君恩,但他沒想那麼長遠,彆說五十年之後,十年之後他都七十四了,入土的人還想那麼多乾嘛。
劉千總又說話了:“軍門,讓我部衝一陣試試吧。”
聶士成精神一振,這支湖北兵戰意十足啊。
恰在此時,探馬來報,俄兵一部正在攻打東局子兵工廠,急需增援。
東局子兵工廠也叫北洋機器製造局,是大清在北方最大的兵工廠,光工人就有兩千七百人,位於海河以東,這裡需要說一下天津的地理情況,一條海河蜿蜒穿過,四四方方的天津老城在河西,城的東南方,沿著河岸是法英美德的租界,隔河相望是老龍頭火車站,火車能通京師和大沽口,火車站和東局子是必爭之地。
既然來到直隸戰場,那就客隨主便,聽從聶軍門的號令和俄國兵碰一碰。
白龍軍渡過海河,向東局子挺進,聶士成到底是一員猛將,裹傷上陣,親自指揮武衛前軍一部與之協同作戰,天津戰場就這麼大點,騎兵轉瞬即到,老遠就聽見俄國造水連珠的槍聲打的密集。
不等聶士成排兵布陣,白龍軍就先迎了上去,歐洲列強的軍隊各有長短,俄國兵是打的最奔放,最耐苦戰的,麵對強敵從來不慫,甚至不樂意用槍解決敵人,更喜歡刺刀衝鋒。
這是白龍軍第一次與陌生的敵人作戰,上下都多少帶著點輕敵的意思,俄國人不就是蒙古人的手下敗將麼,老子連元朝最強的軍隊都能乾趴,還差你們這幾個。
俄國人也沒把對麵的清軍當盤菜,聶士成的武衛前軍就是清軍最勇悍善戰的了,這支軍隊旗號不同,毫氣,肯定不咋地。
雙方一碰上才發覺都算錯了,此時的俄國人早已不是當年的羅刹兵,而這支清軍也不是列強熟知的清軍,戰鬥意誌和風格截然不同。
武衛前軍學的是德式步操,用的是歐洲戰法,而白龍軍就不一樣了,師法解放軍,那是千錘百煉出來的世界最強步兵戰術,最擅長的就是穿插作戰,三三組合。
白龍軍成軍已有二十年,步炮協同早已熟稔無比,官兵配合也高度密切,根本不用多思考,直接兩路包抄,路突破,步兵三三兩兩投入戰鬥,三人製的戰鬥小組互相掩護,不各自為戰,就算是拚刺刀也是三個對一個。
俄軍打的就粗獷多了,烏拉一聲,直接嗷嗷往上衝,比誰跑得快,比誰喊得響,打仗全靠氣勢。
劉驍在後麵看到,不禁感歎該讓義和團上,他們和俄國人的風格比較搭,硬碰硬打起來才好看。
半個時辰後,零星槍聲逐漸平息,五百俄兵全軍覆滅,白龍軍也付出一百多人的傷亡,劉驍有些心疼,這樣打法,五千人不夠糟蹋的。
這一仗的戰果出乎聶士成的預料,他也從望遠鏡看到前方的肉搏戰,湖北練勇打的太漂亮了,他手下的老武毅軍底子絕對打不出這麼高的交換比,在朝鮮和日軍打的時候,友軍總是剛看見敵人的影子就開槍,一股腦把子彈打光就撤,武毅軍好歹還敢和日本人拚刺刀,交換比一比一,就是一命換一命,湖北練勇能用一條命換五條命,堪稱精銳的精銳。
戰場上的俄兵屍體,往往身上三個血窟窿,也就是說同時被三把刺刀戳,三打一,不贏才怪。
聶士成默默記下,但是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這一定是需要長時間的磨煉才能形成戰鬥力的。
劉千總請求駐防東局子兵工廠,聶士成自然答應,此處是重之重,必須一支強軍駐守才能確保無虞,他一再叮囑劉千總,除了防範洋人,更要防備來自背後的刀子。
劉驍駐防東局子是有私心的,打仗打的是武器彈藥,沒有補充的軍隊就是無源之水,坐擁北方最大的兵工廠,才是勝利的基礎。
……
入夜,一支人馬從東局子出發,沿著海河向大沽口進發,這是清軍打死也不敢玩的打法,直接去掏聯軍的登陸點。
劉驍親自率隊,一水的騎兵,多帶炸藥,趁著夜色疾行,千裡奔襲是白龍軍的拿手好戲,近千人的部隊急速行軍竟然鴉雀無聲,馬蹄包布人銜枚,這是老傳統了。
四更天,穿插部隊抵達大沽口,炮台兵營已經被國聯軍占領,港口汽燈高懸,黑森森的海灣內停泊著幾艘戰艦,港口空地上輜重堆積如山,隻有哨兵站崗,大隊人馬都在睡夢之。
戰端一開,俄國人從東北發兵過來,美軍從菲律賓船運過來,英軍從香港印度調兵,日本最近,所以派兵最多,而英國人更近,直接從威海調派人馬,目前大部分軍隊還都在海上,大沽口隻有幾千人馬。
劉驍帶著最善戰的長子劉蜀,具體戰術安排交給兒子操作,劉蜀跟著舅舅學的一身好本領,最擅長的就是出奇兵,打敵人意料不到的地方。
迫擊炮瞄準港口上的輜重堆棧,一炮下去就爆了個大煙花,幾十噸彈藥被瞬間引爆,形成一朵小型蘑菇雲,地皮都抖了三抖,無數子彈炮彈被引燃,尖叫著飛向四麵方。
稍微消停之後,一群穿著俄國軍服拿著納乾步槍的兵衝進了軍營大殺四方,可憐聯軍在睡夢被炸懵,剛睜開眼就看到俄國人的三棱刺刀捅到臉前。
這自然是劉蜀帶領的奇襲隊,在暗夜裡殺了個七進七出,猛然發現炮台上的大炮還在,聯軍沒來得及炸毀炮台,大口徑英國造阿姆斯特朗岸防炮威力巨大,停在海灣裡的軍艦就是最好的活靶子。
軍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能想象清軍敢於發動逆襲,還以為火燭不甚引起的爆炸,正派人乘小艇上岸探聽情況,炮台亮光一閃,緊跟著一艘英國戰艦炸了。
劉蜀見好就收,放完一炮扭頭就走,不到片刻,艦炮齊鳴,炮台被炸成了廢墟。
白龍軍凱旋而歸,回去的路上劉蜀向父親展示他繳獲的一麵旗幟,劉驍借著月色展開,說道:“這是華勇營的營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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