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啊,想不到,究竟是誰,有如此膽魄。”李鴻章搜腸刮肚,想不出來京師的故舊門生裡有這麼一號人物,鐵血果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盛宣懷說:“我知道,也熟悉,此人叫藍焱,藍鳳林,秀才出身,捐了個四品兵備道,是香帥的部下,年紀輕輕,我在大冶開鐵廠的時候打過交道,確實是個英才。”
李鴻章臉色不好看了,原來是張南皮的人,沒意思。
“堂,發不發?”盛宣懷問道,明發天下需要上海的總局轉發,發與不發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發,當然要發。”李鴻章毫不遲疑。
遠在武昌的湖廣總督衙門,張之洞打了幾個噴嚏,看來有人在惦記自己,下麵人匆忙而來,奉上電,張之洞看了拍案而起,在簽押房裡來回轉了十幾圈,小的們乾得漂亮啊,假如自己年輕三十歲,在這樣的關口,有沒有膽略乾出這樣的大事來呢,他不敢去想。
人活到張之洞這個層次,什麼忠君愛國,早就看透了,那些都是糊弄普通人的洗腦手段而已,漢臣們腦子清楚得很,我認你這個滿人朝廷,你便是朝廷,我不認你,你便是入關的韃虜,是竊取漢家江山的異族。
現在老張考慮的是下一步,李鴻章這個身子骨,能當幾年大總統,下一任誰來乾。
此刻他很想找王順叟聊聊,可惜老王正在鄂州籌措軍費。
畢竟那支在京畿興風作浪的隊伍,名義上是湖北練勇,是他張之洞的人,去了也有許多時日,輜重彈藥想必告急了,此前張之洞已經派人送了一批軍火北上,這會兒也該到了。
山東濟南府,巡撫衙門,袁世凱拿著電一腦門官司,他有些懊喪。
武衛軍,最能打的是聶士成的武衛前軍,裝備最好的卻是他袁世凱的武衛右軍,小站練兵,招募的是良家子,全西式軍服,鐵釘大底高腰皮鞋,雨衣,軍毯,背囊,水壺,工兵鏟,繃帶,止疼藥,奧地利曼利夏步槍,軍官配德國索林根出產的軍刀,左輪手槍,連士兵行軍宿營的帳篷都是進口的,這兩萬多兵可謂新式陸軍的基礎,大清的希望。
事態苗頭不對時,頗具政治頭腦的袁世凱就選擇不蹚渾水,雖然命令下來了,山東省也在直隸的管轄之內,但他和東南的督撫們一道,拒不奉詔,不但不和洋人開戰,還大力清繳山東本地的義和團,本以為這事兒辦的不錯,沒想到有人乾的比他還漂亮。
與聶士成不一樣的是,這位官宦家庭出身的河南漢子頗具政治頭腦,大清氣數沒幾年了,這一點瞎子都能看出來,保存實力才能圖謀發展,這是亂世的規則,但他沒想到的一點是,亂世出英雄,而英雄是實乾出來的,不是躲在後麵等來的。
“棋輸一著啊。”袁世凱唉聲歎氣,思慮良久,決定率領武衛右軍北上,現在參與進來還不算晚。
……
天津租界,列強公使們頗感意外,大清帝國辦的這叫什麼事兒,先是氣勢洶洶對十一國宣戰,然後打的還算不賴,忽然就要和談,忽然就把自家的親王和公爵抓了做投名狀,據城內的諜報人員稱,親眼看到天津的軍隊將京城來的軍隊繳械,這簡直是過家家一般。
很多歐洲國家的使節其實對大清帝國的政治人沒啥研究,可能在國內是個侯爵男爵,閒散官員,被政府打發到遠東來做個公使,他們自然以為是過家家,但也有認真研究國政治的,比如竇納樂,他就敏銳的覺察到,一股新的勢力正在崛起,且努力扭轉滿洲貴族造成的錯誤。
應清軍邀請,各國公使派人去驗證了載勳與載瀾的身份,確認無誤,真的是主戰派的親王與公爵。
至此,列強也明白一件事,和他們談判的對手其實並不能代表紫禁城裡的老太後,紫竹林小樓裡的人,隻代表直隸戰場上的軍隊自己。
局麵變得愈加微妙吊詭,大清在事實上已經分裂為無數個聯省自治的實體,使節們急迫的想把最新的進展告訴本國政府,可惜他們的電報線杆全被義和團砍了,想拍電報,隻能借天津電報局的機器設備。
於是天津電報局成了最繁忙的地方,各國使節排隊拍電報,等回複,使用清國的電報係統,最大的缺點是毫無秘密可言,即便他們使用了密碼本,電報明也被人家看的清清楚楚。
破譯彆國的密碼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二戰時圖靈發明的破譯機是現代電腦的先驅,想達到這個水平,首先得有圖靈這樣的天才,但劉驍走了捷徑,他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運算速度比圖靈的機器不知道快多少倍,列強的密碼形同虛設。
劉驍做的這些事情,納蘭全部無條件支持,兩人早有預定,大清這邊歸納蘭,大宋歸劉驍,這革命情誼就跟聖馬丁和玻利瓦爾一樣一樣的。
東局子兵工廠軍營,劉驍拿著破譯出來的英國外交部電眉頭緊鎖,用力過猛,出問題了。
納蘭問他發生了什麼,劉驍將密電譯遞過去,原來英國政府經過分析判斷在天津和他們和談的人並不能代表清廷,認為這是一股比東南督撫還要激進的力量,雖然距離明更近,但卻代表不了全局,談判是無意義的。
從印度和香港趕來的援兵就在路上,途退兵是絕不可能的,軍隊必須抵達大沽口,哪怕不再作戰,也能施加軍事壓力。
這在預料之,歐洲列強就這樣,喜歡不戰屈人之兵,事實上英國外交部對竇納樂拿到的條款還是滿意的,現在他們想做的是得到清政府的批準。
英國如此,美德法也如此,他們的出兵隻具備威懾力,是來嚇唬人,而不是真來打仗的。
但近在咫尺的旅順口殺過來的一萬俄國兵和日本過來的兩萬日兵可是真來侵略的,日俄對這些條款極度不滿,他們要的是領土。
“日俄之間必有一戰。”納蘭說道,“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就看我們怎麼下餌料了。”
劉驍挑起大拇指,納蘭可以嘛,戰略眼光一流。
正說著,外麵有人來報,湖北來的輜重到了。
劉驍出門觀看,一個由數百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停在廣場上,光押運的士兵就有五百人,除了漢陽兵工廠造的步槍和子彈外,還有一架拆開裝運的塞斯納208輕型飛機。
臨時趕製機場跑道來不及了,劉驍想到了海河的水麵,利用兵工廠的設備做兩個浮筒,就可以在水麵起降了。
塞斯納208能運載兩噸物資,造些炸彈,投到大沽口那些戰艦腦袋上,效果應該不錯,要知道這年頭還沒發明飛機,任何軍艦都不具備防空能力,哪怕是萬噸的無畏艦,麵對飛機也沒有還手之力。
東局子兵工廠的車間裡,劉驍帶人組裝飛機,隔壁的車間裡,一幫技術人員忙著製造浮筒,但是用什麼樣的炸彈成了難題,陸軍使用的炮彈威力太小,從空投擲也缺乏準頭,兵工廠倒是能生產水雷,這玩意用於海防屬於成本小效果大的利器,但是體積太大,飛機裝不上。
一籌莫展之際,一直沉默的黎元洪說話了,可以試試魚雷。
黎元洪是北洋水師學堂畢業,在水師裡乾了十二年,在廣甲艦上當過二管輪,伺候過魚雷和水雷,標準的技術軍官出身。
北洋水師在甲午戰爭全軍覆滅後,清廷次年開始著手重建,從英國德國購買軍艦,因為經費有限,以魚雷艇為主,進口的魚雷也不少,十九世紀末的魚雷技術成熟,威力巨大,一枚就能乾掉一艘軍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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