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逃跑時,拋下了絕大部分後宮人員,曆代皇帝留下的後妃,繁雜的太監宮女雜役,還有負責守衛的護軍,這些人在戰時依然守在宮中,他們無家可歸,且外麵更亂,待在宮裡說不定還能保命。
所以,留給光緒的是一座沒有遭受洗劫的完整的皇宮,可惡的老太婆和她的走狗們都逃了,隻剩下無害的人,還有最愛的人,光緒的腳步匆匆,恨不得飛起來,他甚至能想到珍妃聽自己侃侃而談時閃動的長睫毛和一聲聲嬌憨的提問:“真的麼?”
最終,皇帝被宮人引到一口井旁。
“皇上,珍主兒在這。”宮人小心翼翼道。
皇帝愣住了,這口井這麼小,怎麼能塞得下他的珍兒,他不信。
最終一群太監從鉤子從井下將珍妃的屍首打撈出來,已經呈現巨人觀,慘不忍睹,皇帝當場就吐了,拂袖而去,回到養心殿大哭了一場。
斯人已去,哀傷無用,光緒下旨,加封珍妃為皇貴妃,以皇後禮儀厚葬,他現在才不在乎親爸爸慈禧怎麼看,等老妖婆回來,且要她好看。
……
深夜,前朝太和殿丹陛前,兩個漢子並肩而立,正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兩大權臣,藍焱與劉驍。
紫禁城平日是禁止外臣隨便出入的,隻有軍機處行走的臣子才能憑腰牌上下班,太和殿更是禁區,帝國最重要的禮儀場合豈是什麼人都能站在上麵嘮嗑說話的。
今時不同往日,紫禁城的護軍被天下第一鎮的兵攆走了,接管了皇宮防務,四下執勤巡邏的士兵,甚至乾清門前的藍翎侍衛都被取代了,兩位大人還不隨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
黃馬褂,雙眼花翎,公爵伯爵,禦前大臣,統兵大將,這二位如今權傾朝野,理論上隨時發動政變都是可以的。
藍焱掏出煙袋鍋子,填上煙葉,黃金煙鍋,瑪瑙煙嘴,禦賜的繡龍煙葉袋子,看著就貴氣,擦著火柴抽了一口,遞給劉驍:“來一口?”
劉驍擋了回去,拿出一支雪茄點上:“美國公使送的呂宋雪茄,嘗嘗?”
兩人相視大笑,各抽各的,最艱難的時刻已經度過,眼前的事情相對好辦些,但也要如履薄冰,一個不慎,前功儘棄也是有可能的。
曆史上的庚子之變摧毀了大清最後的根基,朝廷中樞從此不再有威信,更壓垮了民族自尊心,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激起了民族奮起圖強之心,所以大清才會在十一年後轟然倒塌。
凡事有利有弊,他們力挽狂瀾,阻止了八國聯軍荼毒北京,卻無意中保護了大量滿清勳貴朝臣,而這些人正是革新的阻撓者,社會進步的對立麵。
所以,一輪清洗是少不得的。
列強要求懲辦的禍首名單很長,皇帝不可能一一照辦,隻選擇其中的鐵杆後黨以及確實犯有殺戮罪行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是端郡王載漪,其次是載勳載瀾等宗室,大臣有兵部尚書剛毅,大學士徐桐,山西巡撫毓賢,軍機大臣啟秀等。
洋人還想殺刑部尚書趙舒翹,,巡閱長江水師大臣李秉衡,甘肅提督董福祥,直隸提督聶士成,都被否決,這些人不但不能殺,還要重用。
今夜的京城,雞飛狗跳,端王府,莊王府,以及各位名單上大臣的府邸都被查抄,抄家是個肥差,不能讓外人乾,是第一鎮執法隊去執行的,人頭也是暫時砍不掉的,隻因這些罪臣都不在北京,早就陪著太後逃了。
莊親王府,幾百支火把將府邸照的通明,王爺福晉帶著阿哥們跑路了,留在家裡的隻有不得寵的側福晉,庶子庶女,管家傭人丫鬟婆子,此時全都在院子裡列隊,一個個瑟瑟發抖,官宦家庭最怕的就是這個,抄家滅門,男的發配寧古塔,女的充入浣衣局。
就在兩個月前,這裡還是義和團在京總部,院子裡設拳壇和刑場,殺了九百多個二毛子,血把土壤都浸透了,因果報應來得快,轉眼就輪回到了。
和碩莊親王屬於大清的鐵帽子王,世襲罔替,地位崇高,幾百年來積累的財富不可計數,北京城郊乃至直隸省內的田莊地畝數以萬頃,京城內的鋪麵、房產,入股的產業、股份,這些固定資產就有大幾百萬兩銀子。
宗室貴族到了後期,就不再玩良馬弓刀,而是改成珍寶玉器,字畫古玩,莊親王是傳統派,不愛西洋鐘表八音盒,就喜歡鼻煙壺、翡翠扳指啥的,府裡藏著的珠寶玉器有價無市,總麼著也能換個百萬兩銀子。
莊親王年富力強,龍精虎猛,審美也很達標,他府裡收納了許多美女,其中不乏從江南買來的絕色,這就引發了一樁公案。
負責抄家的是金鱗軍一部,帶隊的是大世子納蘭平雲,他本是宋人,突然來到六百年後,心理上衝擊極大,本以為自己是長子,是繼承人,來到這個世界才發現,爹爹在這邊也有一套家庭,有兒有女,隻是年齡偏小還未成年。
以納蘭平雲的級彆,雖然接觸不到最核心的機密,也摸到門檻了,他知道這個世界是留給納蘭家的,也就是留給自己的,但這並不保險,因為競爭者太多,處處都是危機,大半年的的精神緊繃,再加上戰爭的壓力,終於在他看到一個美女時達到了臨界點。
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長期陰陽不調和,荷爾蒙沒有發泄出口,是會憋出病來的,軍隊一直在作戰,女人影都見不著,現在終於進了大城市,進了王府執行任務,滿眼都是鶯鶯燕燕,誰能扛得住。
納蘭平雲看到的這個美女是載勳從揚州買來的瘦馬,本來打算當禮物送出去的,養在家中幾個月沒碰過,南方美女體態嬌小,膚若凝脂,一雙眼睛如同受驚的小鹿般,納蘭公子當時就動了惻隱之心。
皇帝下旨法辦莊親王,褫奪封號,抄沒家產,但是罪不及家人,大清也文明了,所以這些納蘭公子無權決定這些人的人身自由。
但沒人知道,大家還停留在慣性思維中,一人獲罪,全家遭殃,任由處置,納蘭公子動了念頭,伸手摸了摸美女的臉蛋,美女長長的睫毛抖動,把頭埋得更低了。
“彆怕,萬事有我。”納蘭公子說。美女悄悄抬頭,隻看到一個長身玉立的英俊公子,腰懸寶劍,威風八麵,比載勳那種糟老頭子帥氣多了,心裡就踏實了。
當晚,納蘭平雲的心思就沒在抄家上,光惦記美女了,草草抄完,把美女領走了,他自己吃肉,倒是沒忘了部下們連湯都沒得喝,一不做二不休,又從莊親王府上丫鬟中選了十幾個年紀小,模樣周正的,許配給營中軍官做個臨時夫人。
金鱗軍加白龍軍一萬餘人,全是宋人,能在另一個時空還保持嚴格的紀律,不潰散,不擾民,還能打勝仗,非常不易,看起來軍中一切正常,但不安定的因素在悄悄滋生。
全軍都知道他們來到六百年後,上麵說是“大清借兵”,理論上打完仗就可以回去的,但究竟能不能回去,所有人心裡都沒譜,打仗本就是要命的買賣,馬革裹屍是常事,死在哪裡都是死,所以思鄉之情倒不是最緊要的,緊要的是人的心理需要疏導,需要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