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玉梅在辦公室會見易冷,小紅作陪,氣氛有些生疏。
“老板氣色還不錯。”易冷說。
“調養的好。”武玉梅回應,她麵色紅潤,眉頭舒展,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這事兒牽扯到隱私,也是承辦徐寧的證據之一,所以易冷也不點破。
這是一場正式的問詢,是開著錄音筆的,武玉梅回憶起徐寧的種種行徑,確實可惡至極,各種威逼利誘,甚至語言調戲,但依然沒有鐵證說明他是主謀之一。
這個案子是武玉梅舉報,紀委受理,審查核實,還沒到立案階段,隻有拿到鐵證才能正式立案,要拿鐵證就得進一步調查,就得拿住賴亞林和林雅,可是這兩人一個在香港,一個還在位子上,上麵不說動,易冷就不能擅自行動。
暫時不動,是有考量的,領導和下屬之間有信息差,站的高度不同,決策自然更加全麵,但領導忘了一點,易冷在原單位就是個不太聽話特立獨行的刺頭。
……
徐寧被紀委帶走的事情很快傳到了林雅耳朵裡,她更加惶恐不安,在深夜用網絡電話和賴亞林進行了兩個小時的通話,根據當前形勢做了一番安排,首先賴亞林不能繼續住在曉廬家裡了,這麼昂貴的豪宅本身就是把柄,不住家裡住哪裡,那不管,反正望北樓肯定不能住。
這邊的舉措是林雅主動投案自首,自首和被捕性質不一樣,能獲得一定寬大處理,撿一些不重要的先招了,反正到了這個節骨眼,想全身而退不現實了。
想到明天就去紀委自首,林雅反而平靜下來,睡了一個安穩覺。
第二天林雅沒去監獄管理局上班,她是局長,沒人敢管她,但是司法廳有個會議要開,辦公室打電話到手機上,到住處,都沒人接,就慌了,通報上級,司法廳派人登門,敲門沒人應,但是能聽到手機在屋裡響個不停。..
林雅住的是金盾賓館的套房,找客房部拿門卡開門,裡麵還是反鎖的,費了一番工夫打開門,林雅就躺在床上紋絲不動。
工作人員喊了幾聲,林雅還是沒動靜,於是一群人上前查看,林雅身體已經涼了,但是他們還是打了120叫救護車,走程序搶救,至少有幾十個人在賓館房間裡進進出出,到處亂摸,現場都被破壞完了。
人是非正常死亡的,必須交警方處置,檢察院和紀委介入,現場發現帶有林雅指紋的小化學試劑瓶子和水杯,殘餘的水中化驗有蓖麻毒素。
經法醫解剖化驗,林雅死於蓖麻毒素中毒引起的紅細胞凝結,呼吸係統麻痹停止。
林雅死了,服毒自儘,畏罪自殺,似乎是個很正常的結果,但省紀委對這個警方認定的結果不滿意,這種人貪生怕死,怎麼會早早的自殺呢。
人死賬銷,很多秘密隨著林雅的死永遠的消失了,案子也懸在空中,林雅是死在賓館裡的,不屬於因公殉職,也不是過勞死,更不是犧牲的烈士,新聞都沒播報她的死訊,解剖結果出來之後,人就送殯儀館等著火化了。
親戚家屬沒什麼人來,賴亞林人在海外不歸,其他在位的親戚為了避嫌也不來參加追悼會,組織上更不會派人組織,葬禮是賴冠林辦的,他是商人不是官員,不用避諱。
賴小林是上課的時候接到通知的,上次母親在聽證會上逃走之後,他生媽媽的氣好幾天沒聯係,沒想到那次見麵就是最後一次。
林雅躺在水晶棺中,身著警服,這是組織給她最後的體麵了,好歹她也曾經是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至於黨旗,她沒資格蓋。
賴小林沒哭,他整個人都傻了,老爸消失無蹤,老媽躺在水晶棺裡,一時間自己成了沒人管的孤兒,這個轉變太大太突然,他承受不了。
巨大的痛苦和挫折會讓人一夜之間長大,賴小林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
……
賴亞林被巨大的痛苦包裹著,整日以酒精麻醉自己,他躺在旺角的一家廉價賓館的床上,滿臉胡茬,桌上放著半瓶威士忌和一包麻古。
他不是為林雅的死頹廢,本來就是床搭子,大難臨頭各自飛,難過歸難過,不至於把自己乾廢了,他如此自暴自棄是因為恐懼,怕自己步了林雅的後塵。
隻有他明白,林雅當夜還在和自己商量著自首,怎麼可能自殺,兩口子成立攻守同盟,很多絕密信息是同步共享的,就是為了關鍵時刻自保,所以他很清楚林雅是被人暗殺的,下一個要人工閉嘴的就是自己。
賴亞林藏了起來,不敢住高級酒店,在這家小賓館棲身,他有著很強的反偵察經驗,連銀行卡都不敢亂用,好在身上現金帶的足,一皮箱千元麵值的港紙,夠苟活一陣子的。
他每天都吃外賣,頓頓乾炒牛河燒鵝飯,煙酒不斷,去一次711買兩條萬寶路能管半個月,酒得天天買,威士忌空瓶堆滿了角落。
有時候也叫彆的外賣,從樓下叫一個北姑來一發緩解一下思鄉之情。
這家賓館在四樓,三樓是馬殺雞,二樓是個酒吧,一樓是商鋪,這棟樓都是屬於某位大佬的物業,大廈有個守夜人,據說是大佬從大陸找來的老友。
季廣朝是拿正式工作簽過來的,可見良叔的關係之強大,可是老頭子不會說粵語,更沒啥工作經驗,幾乎所有的工作都不適合他,隻能當個守夜人,結束營業後,把卷簾門拉下來鎖上,夜裡帶著手電筒出去走兩圈,然後睡大覺,就能拿到一個月八千塊的人工。
八千是港幣,折合人民幣更少,但已經是季廣朝無法想象的天價工資,這不得比鄉長拿的還多,一個人怎麼可能花完,他倒是不知道,洗碗工都月薪一萬二了,他這點錢隻比菲傭強點。
好在上班的地方有工作餐,叉燒飯管夠,就是老頭喜歡的白酒不大好搞,忍忍就算了,一個月八千塊能省下來七千五,全都寄回家去給孫子蓋樓娶媳婦。
錢是挺多的,就是沒人說話怪寂寞的,季廣朝白天也坐在門口,手旁就是拖把,隨時打掃衛生,樓上下來一個住店的客人,胡子拉碴,穿著拖鞋,進店買了一瓶酒出來,看他氣質打扮,分明是大陸客。
“又喝兩盅?”季廣朝主動打招呼。
“是啊,閒著也是閒著。”賴亞林聽到鄉音就親切,拿出白萬來請老人抽煙。
兩人彼此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更不知道命運給他倆開的這個極具諷刺意味的玩笑,正是因為賴亞林對武玉梅的追殺,才造成季廣朝的流落他鄉。
如今都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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