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亦,皈依我佛了?”
一聲佛號,宣得人瞠目結舌。
現實居然比大夢千秋還要魔幻,光頭神亦燙受戒疤,自稱起“貧僧”來了?
有人撓頭,有人擦眼,以為是祖神之戰看多了,導致神智迷亂。
可現實不會開玩笑。
那束連魔祖之力都遮掩不住的金色佛光,太耀眼了。
它如撕開黑夜的曙光,衝破了血煞煉要陣的封鎖,照亮了五域所有人的眼。
“是倒佛塔!定是有怨佛陀的力量!”
“這應該是暫時的吧,方才有人聽見了嗎,他嘴裡念著什麼‘六道’啊、‘三界’啊的……佛宗術語,有怨佛陀還在!”
“不,依我看,倒像是二合一,神亦或許已經一步封祖,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頭去?”
“但沒有祖神滅法大劫啊,這又如何解釋,還有他也沒有褪下‘神蛻’!”
確實,封神稱祖的標識,一是神蛻,二是道劫。
在這之後,若想長久穩住祖神境界,要麼如八尊諳一步歸零,要麼就得以祖神命格為憑,或者走出新路。
較之於神亦二合一封祖,大多數人還是傾向於,神亦得了有怨佛陀襄助,開出了古武的那什麼聽不懂的三界,在戰力層級短暫衝上了祖神境。
“三界……”
“是什麼?”
古武之道,在聖神大陸失傳已久。
當今時代,拋開聖神殿堂體部的烏合之眾不談,真正踐行此道也走得遠的,就神亦一個。
其他人,連古武九宮、八門、七宿的概念,都是一知半解。
可五域眾修不知古武,魔祖還能不知古武嗎?
戰祖雖隕,不因祂弱,而隕於孑然一身,隕於過剛而折。
其戰力、其爆發力、其古武道法流派之理念,在十祖之中,都該首屈一指。
隻開出四舍之舍身的神亦,並不可怕,畢竟祟陰被碎身後,逆禁輪生一開,便敗過四舍神亦了。
但彼時的祟陰亦沒敢窮追猛打,將神亦逼入絕境,便也透露出了點什麼。
因為若是古武者不要命了,四舍開齊,亦或是上到三界,其戰力,則又得另當彆論。
“三界……”
毫無疑問,神亦開出來了。
但他的三界,卻與戰祖的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毫不沾邊。
失去了至陽至猛,失去了再進一步便可企及一尊的霸道,多了陰柔:
“以有怨佛宗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之紅塵理念,憑住神亦古武‘斷’、‘離’、‘滅’至陽至猛過後的超脫、虛無,居然相得益彰,剛柔並濟!”
“這甚至已經超過了普通三界的範疇,如八尊諳那般,該是企及了陰陽平衡的‘兩儀’之境。”
“不,八尊諳也隻是從古武之道中得到的理念,現在是有怨觀八尊諳成道之事實後,將感悟渡送給了神亦,神亦也一下讀懂便詮釋了出來,反哺回古武之道……”
魔祖隱約感覺得到,事態有些許失控了。
聖神大陸這個養豬場,出一個八尊諳已是離譜,居然還能再出一個神亦?
關鍵神亦並不是歸零,不會如八尊諳那般,可能一兩劍過後,便得淘汰出局。
而借來的力量——有怨佛陀本身隻是聖帝,些許弱了,反過來看,卻也能更好的能讓神亦約束住狂暴,打出比歸零弱,比二合一強的攻擊強度來。
搭配上月宮離道隕後,“術種”的異變、進化,此時聖神大陸的道法層次,正在源源不斷拔高……
是巧合嗎?
此刻之神亦,按照理論去推。
其戰力、爆發力,太恰到好處,完全可以稱得上“祖神上下,唯我第一”!
“嗡……”
胎元母棺輕輕顫著。
魔祖至此,似也已壓不住心驚。
而到了這一步,剩下該去驗證的問題,隻有寥寥幾個了:
一,神亦的三界畢竟沒出現過,目前隻存在於理念剛被踐實的階段,他爆發得出戰祖三界的強度嗎?
二,有怨佛陀憑得住神亦,或者說收著點打的神亦的攻擊,和胎元母棺的防禦,這矛與盾,孰強孰弱?
沒有答案。
魔祖也並不是很想去驗證出這些個答案來。
哪怕這血煞煉要陣才剛開啟,過往死浮屠之城的氣運、龍脈,積蓄的魔刹之力,隻收來三成。
還得再堅持至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利益最大化,才能讓開棺之時的魔祖之身,煥發巔峰期最強的色彩。
不要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神亦一句“阿彌陀佛”,棺中魔祖這一刻,隻恨沒有提前滅了西域佛宗,焚儘萬般經書。
祂驅使著血煞煉要陣,將大陣之力全部鎖在神亦身上,又駕馭起胎元母棺,主動衝破死浮屠之城封鎖,往北方遁去。
縹緲的聲音同時響起,那是魔祖遠去時最後的規勸:
“借來之力,終需歸還!”
“神亦,倒佛塔憑不住三界之力,這五域道法往上晉升,更非禍事,亦不需要虛假的救世主。”
“佛武雙修,邪魔歪道,戰祖之隕,便為前車之鑒,放下霸王,方悟三界真諦。”
魔音霍霍,落於五域眾修耳中,聽得人點頭頻頻。
魔祖是好的,也會講道理,且講得頭頭是道的。
“祂是對的!”
“我也是聽說古武戰祖,本來修體完美,中途誤入闡道,放不下屠刀,又悟不破紅塵,兩相矛盾,這才隕落的。”
“是啊,神亦,快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域心祈之聲,本是虛幻。
落在此刻神亦眼中,卻十分真實。
因為他身上,目前不止是自己,還掛著一個有怨佛陀。
“願力……”
虔誠的信仰,為大陸安平的祈求。
這些,本都無形,卻在徹神念化虛為實的本質下,縈出一縷縷金色願力,纏上有怨佛陀的意誌,也即纏上自我。
隻是這願力此時辯來,卻摻了幾分黑色魔氣,分明已經受了魔祖汙染,若是心中有愧者,在這波迂回影響下,已得受魔障、業障。
神亦,無愧。
霸王於手中鎮落,羅漢放下了金剛杵。
金色佛光碎去,露出了十字街角高空上,那為五域掌杏所聚焦的一道身影。
四舍舍身過後,縱有象世蛛藕晶護持,神亦本也焚去了皮膚,裸出血肉。
有怨之力加身後,卻又修出了羅漢金身,不動時寶相莊嚴。
可神亦一抬眼,身上那股慈悲之氣便消失了。
五域之人定睛望著,才發現這家夥菩薩低眉的氣質下,一塊塊隆起的肌肉有多惹眼和誇張,分明也詮釋著金剛怒目的威赫。
他終究還是受了有怨佛陀的影響,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而是杵著霸王,遙遙勸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清淺一聲,卻如洪鐘大呂,為五域受了魔祖指引之人,滌除了心境塵埃。
淡淡的金色願力如風般拂過五域,在每一個人潮彙聚之地,人跡罕至之所,都很好的修出了生命的本質,照出了五域眾修的自我。
三界之下,一切欲蓋彌彰。
紅塵萬象,諸般道法,各家追逐。
本質不過也隻是欲望、色相的展演,以及對受想行識四心的超脫渴望。
沉淪於此般“欲界”、“色界”、“無色界”之紅塵者,便謂之為沉淪苦海。
“我……”
紅粉骷髏,皮肉白骨。
修道者置身“三界·紅塵”,內視下再看不見自我,隻剩一團浮動氤氳的欲望。
往外看去,四下同修之欲望,有如泥汙中的蛆蟲,騰扭蠕動,醜陋不堪。
“咚!”
遠去的胎元母棺忽而定住,像是撞上了無形的壁障,止停了步伐。
這一刻,魔祖是錯愕的。
神亦的三界,居然開出了神庭雛形的味道,連祂都險些中招。
可聖祖既已分出魔祖,斬出自身欲望,凝成魔祖,其魔欲之旺,道心之堅,又豈是區區神亦一句可以攔截?
“魂歸來兮,三道歸我!”
魔祖再驅動胎元母棺,頭都不回,從苦海中脫離,隻想要渡到對岸。
北域的對岸,有道鏈枷鎖撞蕩,從空間碎流中強勢扯來一座古樸黝黑的劍樓。
那是魔祖之靈所在。
拋開血煞煉要陣,魔祖自然得去和劍樓自我之靈結合,再接引來石殿的意識之體。
如此,三道歸齊,區區三界神亦,又怎奈我何?
“唉。”
胎元母棺隻是一頓,連回頭的欲望都沒,十字街角上空,唯餘一聲歎息。
神亦唇角一咧,如是換了一人,輕輕抬起手中霸王,低笑著搖頭:
“都跟你說了……”
腳步往前一邁,虛空炸開轟鳴巨響,神亦提棍,踩在三界苦海之上,越渡向北:
“禪理渡不了人,霸王才是解藥!”
……
隆隆隆……
身後破空的爆鳴聲,似在宣誓破戒者意誌之堅決。
快了!
快到了!
魔祖的胎元母棺,已然來到北域。
祂甚至能看見道鏈以聖神大陸為憑,從空間碎流中扯來了劍樓飛簷一角,內裡那屬於自我的靈之氣息,同樣相擁而來。
卻在此時,伴著身後壓迫感十足的破風聲,傳來一道低喝:
“九宮!”
神亦落於鬼佛界上空,止住了步伐。
腳下金光一釋,“三界·紅塵”這座困住五域眾修道者,也圈中了胎元母棺的苦海佛國,便湧動起了沉重的浪潮。
在古武之道的開始,九宮是用來找準自我定位的。
在體內布局九宮,將代表點的穴竅、代表線的經脈、代表麵的血肉找到。
將自我統一為一個世界,接下來才得開出體內世界中的八門、七宿,以及更高層麵的六道,釋放身中世界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