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因為這具血世珠成道之軀,身陷困境,此刻也想拉徐小受下水,在指引之力的影響下,大亂方寸!
可是,那熹微的血世珠之光,在龍融界茫茫白炎之下,有如小巫見大巫。
所有影響,微乎其微。
“不……”
“不可能……”
北槐額間紫眼顫動,麵露不可置信。
徐小受竟絲毫不受指引之力的影響,連半息的迷惘都無,召來藏苦,黑衣斜劍。
一步,一步,往半空踏來,還哼著歪到不知哪裡去的不知名歌謠:
“一閃一閃,亮晶晶……”
嗬?
北槐喘息粗重,神智已完全癲亂。
似乎血世珠沒有影響到徐小受,反而指引了他,將整個世界蒙上詭異的色彩。
“滿天都是,小星星……”
白色的火光映照著黑衣的臉,襯得那斜劍踏空而來的身影,凶煞詭異,仿佛他才是惡魔,他才是罪惡之源。
那催命般的歌謠,更如針紮一般,一下又一下紮在北槐不安的心境之上,紮出了千百個窟窿。
到最後,意道盤極境超越血世珠的指引,終於紮穿了北槐水泄不通的心理防線。
“攔不住我!”
“你,攔不住我!”
北槐扭頭轉身,目展猩紅瘋狂。
他徹底舍棄這具寶貴的軀體,整體神魂掠空,往上方呼嘯而去。
跑!
必須跑!
徐小受太全麵了,根本打不過!
算計更是將人算得死死,把所有後手剝出,提前阻攔!
生命之力被吞,輪回之道不敢顯露,吞噬之力破壞不到龍融界,衰敗之力甚至影響不了他分毫……
肉身打不過,術法被碾壓,分出去的神魂也被抓回去吃掉,戰鬥意識遜色太多,所有後手都被看破……
好像永遠有機會!
卻好像總是慢他一絲!
這根本不是機會,他隻是在折磨自己,讓人好像看到希望,慢慢掙紮。
可溺水之人,不知溺水,隻會越陷越深。
待得終末醒悟過來時,所有手段都被他看破,那才是真正的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這家夥……
徐小受……
何至於斯?
他何時成長至此?
不!不甘心!我不甘心!
北槐神魂孤注一擲,知曉再拖不得,哪怕拚絲,自我被打碎,他也要送一縷神魂出十字街角。
出去就好……
隻要能出去……
先去北海的池子中恢複力量。
再將曹一漢的神蛻拿來,吞噬之體不要了,念道也可以,徹神念也很強。
北槐不死!
生命不死,北槐不滅!
“可以的……”
“絕對可以的……”
殊死一搏,衝至龍融界壁障之前,北槐連手段術法都不施展了,一頭就撞上去。
他的神魂體何其強大,哪怕龍融界灼燒,天機大陣切割阻攔,必然也能覓得來一線生機。
可是……
“咚!”
一抹銀光閃耀,伴著幽青之光。
北槐就像一頭撞上了最堅不可摧的銀牆,神魂體不僅震傷,彈了回來,聖念甚至滲透不過去半分。
他倒回數步,甚至不敢睜眼,再一頭撞上去。
“咚!”
又是沉悶巨響。
北槐再度彈了回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那沸騰紊亂的神智,終於稍稍清醒了一絲,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蠢事……
回身一瞧。
哪裡還有什麼徐小受?
遙遙長街之上,隻有兩道有如天柱般的超級大腿,參天而去,不知其終。
再扭過頭。
身前銀光不複,卻是倒吊著一張巨人之臉。
巨人的兩顆眼珠子,就像是太陽與月亮,照穿了整個十字街角的黑夜,卻給人帶來更為恐怖的精神衝擊。
極限巨人!
原地紮根的極限巨人,彎著腰貼著龍融界的頂部俯身,頭直接就出現在了北槐神魂體的逃亡路線上。
這才真正詮釋了,何為“躬身非惶恐,而是天太低”!
那伴著幽青色的璀璨銀光,更是餓鬼道後巨大化的碎鈞盾,中了意道盤指引的北槐頭再鐵,能撞碎南牆,還能撞碎這天下第一盾?
籠中雀,掌心砂,覆之即滅,焉能逃生?
這要給他放走了,徐小受名字,倒過來寫!
“咚!”
沒有第三下撞擊。
瞧見巨人倒吊之臉的北槐,心口卻是一突,跳動停止,死意橫生。
而時值此刻,北槐神魂體逼出,徐小受再不用演戲,胸中滔滔殺意,瘋湧而出。
“死!!!”
極限巨人爆砸碎鈞盾,劈爆了空間與道法,帶著無與倫比的暴力,傾瀉砸下。
螞蟻抬頭,天竟崩塌。
可憐十字街角再無個高之物,可幫他攔截此難。
“不!!!”
北槐神魂體雙手往上一撐,嘴裡吐出一口銅鐘……
嘭!
銅鐘炸了。
又飛出一卷金光卷軸……
啪!
卷軸碎了。
身周亮起血紅色的生命盔甲……
哢!
盔甲爆了。
稀裡糊塗一大堆護身聖物,在極限巨人加碎鈞盾加絕對拒衡的抗拒之下,一切外法,直接拉爆。
轟轟轟轟轟……
坍塌的銀色天穹之下,點點煙花炸開,於事無補。
外法無能,北槐口噴魂血,徹底獻祭全力。
“生道祭祀……”
謔。
隻有風聲,沒有響應。
破法之庭還在,才剛脫離指引的北槐,完全沒意識到一切術法形態的能量調動,在十字街角,不起作用!
嘭!
神魂體雙手,毫無任何防護措施,就頂上了碎鈞盾。
哢的龜裂,又炸碎小臂,濺射成滿城飄香的滂湃生命之雨,如柳絮般往下紛揚。
“我的……”
“這是我的……”
北槐瘋了,大口吞吸。
可極限巨人身後,探前一個血紅色的饕餮獸首,一口就將“我的”吞成“他的”。
“不不不!”
北槐一退再退。
一邊退,一邊捏造生命之力。
破法之庭,太惡心了,術祖的術,藥祖或許還能破,北槐目前的程度,太有限了。
阿藥的釜底抽薪,確實打得他失去了太多後手。
徐小受帶著萬全準備的突如其來,更是將一切“成功”的可能性封殺成零。
北槐難受得要死了。
他隻能以最原始的方式調動能量,試圖攔截碎鈞盾天塌之勢。
然而,無果。
碎鈞盾壓爆了他的手臂,炸斷了他的肩膀,將避無可避的腦袋拍進了胸膛之中。
退!
還是隻能退!
根本無法硬撼鋒芒,如果能奪來神亦的身體,或者至少先去動一下魁雷漢的神蛻,或許還有三分可能?
沒時間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隻是瞬息之間,肩碎了,胸碎了,頭碎了,腹部碎了,連帶著最後連兩條大腿,都被一擊碾成齏粉。
“徐!小!受!”
這種從頭到尾被鎖在囚籠中,四麵八方都被封死的困境,打得北槐心都碎了。
他想出拳,肩肘一動,就被摁住。
他想踢腳,膝蓋一顫,就被踩下。
他想扭個頭,眼珠子才剛一動,徐小受幫他正了正頭骨。
他想翻個身,衣服都還沒波瀾,已有枷鎖綁縛在身,將他烙在天柱上受刑。
一拳打在棉花上,尚且難受。
更何況是這種一拳想出都出不得,步步算計,皆被算計到了的極致難受。
“徐——小——受——”
當最後一縷神魂體生命能量,被徐小受吃乾抹淨之時,北槐的尖嘯戛然而止。
他像是死了。
碎鈞盾停在了地表。
極限巨人謔然消失,街道上隻餘“怦怦”的緩慢心跳聲傳出。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北槐的殘魂沒了,意誌隻剩半縷。
打到最後無路可逃,還是隻能躲進守夜的身體裡,選擇結繭。
輪回之力翻湧,卻是比之初始的可能性,要弱了太多太多,在殘軀上蒙上薄薄的“霧”,整個人抱膝蜷縮在深坑中,像是回歸嬰兒繈褓期。
啪嗒。
徐小受落回地麵。
對於此刻的他而言,北槐太弱了。
空有十尊座之實,生命、輪回之道,卻不擅爆發,無魁雷漢、八尊諳、神亦之勇。
藥祖的釜底抽薪,真的帶走了他太多。
這一次,相當於爹媽聯手混合暴打,把孩子打殘了。
而失去了和道穹蒼一樣具備布局的籌碼後,北槐隻是個可憐蟲。
若他奪了守夜身體,出十字街角,再行攔截,怕是就要給他登上天,有了媲美老八那些爆發的可能了。
可卡在這個他最難受的時期,拿捏北槐,就跟拿捏一隻蟲子一樣簡單。
北槐已不重要。
徐小受真正想看的,想借他去影響的,還是藥祖神農百草。
將狗打殘逼到絕路,除了跳牆,還是隻能跳牆。
他隻有求援藥祖這一條路了。
至於藥祖會不會響應他,徐小受不關心。
他知道北槐不會放棄,生命、輪回,或許這一跳牆,反而能跳到藥祖歸零的道上,咬下來一口肉?
那就表演吧。
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裡。
蹲在深坑之上,目不轉睛盯著輪回繈褓,想到方才一切,徐小受都不由失笑。
“讓你修煉,你就修煉,整什麼幺蛾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