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師凝望雲海上曆史演化,攤開了雙手,語氣驚歎:
“道祖若最終不能歸零,則記憶之道確實並不存在過,十祖中本就沒有道祖,藏著藏著就死了,這對曆史也無影響,畢竟有的曆史本就不為人知。”
“道祖若最終得以歸零,則記憶之道複來,世人真實記憶覺醒,真知覺醒,道祖歸零之勢無可遏製,這確實也是真實曆史,能怎麼辦呢?”
“再難受,也得接受,這就是記憶,跟大家記憶裡的前任一樣。”
嘶!
厲雲表情扭曲了起來,腦海裡浮現出了倩倩、鴛兒、阿冷、嘟嘟、小白……
都說無情,實則每一個他都愛過。
都說博愛,實則每一個他都愛得至深。
童勝卻是一懵,前任是什麼,他沒有前任,他母胎單身十八年了。
“所以蘋師的意思是,最後一個三代,名為‘道穹蒼’,他成功取締了初代‘憶己’,封就歸零祖神,走完了記憶之道的最後一步?”雲海中認真聽講的不在少數,並沒有全都被蘋師帶歪。
“不錯。”蘋師臻首輕點,巧笑嫣然,“卻也不止如此。”
不待提問,她繼續往下講道:
“道祖憶己,本身野心不小,否則不會以如此精妙、漫長之布局,去計算圓滿的歸零祖神之路。”
“自然,祂斬出的各個“我”,也說作“他”,胃口同樣不少。”
“到了三代‘道穹蒼’時期,已是身兼各道,染指煉靈、生命、輪回、陣圖、天機、星辰、術法、劍道、古武……不一而足,各皆頗有建樹,雖不及道之執牛耳者,卻也都名列前茅。”
“旁人兼修則雜,道祖卻是已有記憶之道為主,輔修他道,圖的是在記憶之道圓滿歸零之時,還能寸進半步,超越歸零。”
“此中所想,應為各祖所想,實則能成功的,寥寥無幾,故而說道祖是萬道之祖,並不過分,畢竟隻要是被祂擊敗過的,少說奪來的道,也有‘斬為二’,或是‘二合一’的程度,少數也臻至了‘歸零’層次。”
雲海仍有不解,高聲說道:“可是蘋師,聖辛、神農百草之流,各皆祖神榜上首屈一指的人物,或戰力超凡,或謀略過人,遠非曇花一現的華祖、離祖可比,又怎會容忍三代道穹蒼,一步步走向圓滿歸零呢?”
“好問題!”蘋師美眸一亮,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講道:
“這就又要說到道祖憶己的成道步驟了。”
“我們將‘實力’比作‘胃口’,則憶己是將記憶之道的全部,切分成了一塊塊……蘋果。”
她手一撫,雲海中出現了一顆巨大的白色蘋果,實則更像一個肉繭,裡頭似乎有一個巨人。
刷刷手起刀落,白蘋果又成了一片片切片,她青蔥玉指捏起其中薄薄一片,款款說道:
“當三代處於實力弱小期時,胃口也小,他隻能吃下這第一片蘋果。”
“當是時,其所覺醒,或說所承接的初代的記憶,也十分有限,並不足以引得祖神關注。”
“當三代持續成長,胃口逐漸變大時,他能吃下第二片、第三片,乃至很多片蘋果,關乎於記憶之道的力量,也緩慢覺醒,開始企及祖神境界。”
“這會觸及一個‘臨界期’,介於‘被發現’與‘藏得住’之間,這個尷尬期,約處於煉靈半聖境界——再往上,要麼被祖神發現憶己的布局,要麼徹底超脫。”
“我們說過,有很多‘三代’,那麼過往‘三代’,為什麼全部死掉了呢?”
“因為‘二代’,二代執掌力量,寄於三代身中。除了能在關鍵時刻借出去力量,實則主要職責,是當三代處於臨界期,卻因任何一種‘超過’而在‘被發現’之前,二代便會出手,斬殺三代,將‘記憶’重塑,讓道祖歸零之道,清零重來。”
我悟了!
童勝眼睛瞪圓,聽懂了蘋師的意思。
二代的存在,這個設計太精妙了,不論如何,他會比祖神先察覺‘三代’是否太過超出,也最靠近三代能先殺人。
如三代超出,則在諸如聖辛、神農百草等祖神發覺並出手染指記憶之道前,二代已先殺死了三代,所有人都得不到記憶之道。
然後,記憶之道的線索斷掉,從“憶己”最初布局那一個錨點開始,再次變得無人察覺。
留下的,卻是大量失敗經驗,可供後一個三代使用,最終讓最後一個最聰明的三代,知道如何更好的把控住力量的不超過,繼而完美渡過那段尷尬的臨界期。
“好強……”
“也好複雜……”
黑眼圈厲雲無聲呢喃。
這才是用腦子修道,分明擁有最強的力量,還如此謹慎。
道祖不成功,誰能成功?
相較之下,曆來各祖成道的算計,那都不叫算計,隻能說撞大運,剛好那一時代無人可撼其鋒芒罷了。
道祖的布局,那是在即便各道天驕百花齊放,各祖輪流封就的煉靈時代,也“必然”能成就歸零祖神的絕妙布局。
“可道祖失敗了,不是嗎?”
雲海中,不乏有驚才豔豔的學長學姐,提出了又一個問題:“道祖最後成道,卻已不是憶己,而是道穹蒼了,不是嗎?”
蘋師莞爾:“可是,在我說出‘道穹蒼’這個名字之前,此時代誰知‘道穹蒼’,不是都認為道祖還是‘憶己’嗎?”
那出聲的學長一愣,撓撓頭,好像正是如此?
蘋師再道:“從‘他’論‘我’,我們這些‘他’,還認為道祖是‘憶己’,道祖的道便成了。”
“從‘我’論‘我’,則道穹蒼所處時代,無人知‘憶己’,隻知‘道穹蒼’,祂的‘我’之道,也憑成了。”
“而若從‘憶己’論‘道穹蒼’,亦或者從‘道穹蒼’論‘憶己’,則‘他’與‘我’互憑,又證成了八祖的‘劍我’陰陽平衡之道,道祖還是成了。”
“你隻論名字,不論本質,道祖卻隻看本質,不看名字,這就是你和道祖的區彆,也是以‘他’憑‘我’之道,和傳統明辨我之道的區彆……這麼講,可懂了?”
我懂了!
童勝再次眼前一亮。
道祖是不在乎祂叫“憶己”,還是“道穹蒼”的,祂隻在乎自己能不能歸零,乃至超出。
歸零之後,每一個“他”,都會是“我”,自然萬道之祖的道祖,也該有不止一萬個名字。
“可如何保持住‘自我’呢?”雲海中又起疑惑。
“這確實是大多數人會有的想法。”蘋師一笑,“卻是以小揣大,蚍蜉觀月了。”
“到了道祖那個層次,你所認為的‘混亂的祂’,實則便是祂認知中的‘完美的我’,你認為的‘混亂’,是祂眼中苦心經營修出的‘平衡’,你又如何以自我如今眼界,去斷定祂的存在狀態,處於‘迷失’狀態呢?”
這麼一解釋,便連厲雲都聽懂了。
一瞥身側明顯也聽懂了,卻欲言又止,有些不敢作聲的童勝。
他明了好友扭捏內向性格,當即大聲開口,問道:“蘋師蘋師,祟術與道術,又哪個是正統呢?”
這正是童勝所惑。
今日,便是為此而來的。
蘋師含笑投來讚賞眼神,顯然這也是一個好問題,道:
“術莫高於祟,計莫高於道,想來大家都聽過這句話。”
“但道術、祟術,卻都化用星辰之力,演變成了天機之術,與祟陰之術,彼此涇渭分明,又有參互之處,算是不分伯仲。”
“要追究道術、祟術孰強孰弱,則本質是在追究道祟先後,也是在追究曆史。”
蘋師一頓,纖手再撫。
雲海又一翻湧,化出了聖神大陸時代的各條明暗時間線。
“從明線上看,術道成於術祖,後極於祟陰。”
“從暗線上看,道祖先於術祖,甚至先於聖祖之後的各祖誕生。”
“可時祖迷失之後,時間長河一分無數,跟著平行,跟著紊亂,各道祖神,又可算作是齊頭並進,同時誕生。”
“那麼,孰先孰後呢?”
蘋師唇角一掀,吊足了雲海聽席上萬人的胃口後,才淺淺笑道:
“都可以先,也都可以後。”
何出此言?
這太讓人不解。
所幸蘋師沒斷,繼續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