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否,雲海嘩然。
直到此刻,眾人才曉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少年分明想從蘋師嘴裡強行挖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
所有人翹首以盼,倒還真期待童勝再發點力了,少年也不複期盼,三否後並不氣餒,圖窮匕見:
“那依蘋師看,最後誰才會是贏家呢?”
看似詢問,實則蘋師主觀意識,七成代表了答案。
就在眾人還以為蘋師會接出冰冷的第四否,徹底無視掉少年全部問題時,高台上那道曼妙倩影卻是失笑搖頭,青蔥玉指抵住紅唇,輕輕“噓”了一聲:
“聽……”
雲海頓時寂寥,所有人被吊起了胃口,瘙癢難耐。
聽?
聽什麼?
卻見有史道長河奔湧連天,從雲海下方蔓延過腳下,將人心神牽引了進去。
一瞬如能越渡曆史,穿過浩瀚,再塑往昔當時,冥冥之中,又似真能聽見那雖縹緲,卻注定能烙進曆史長河中的驚世呼聲……
……
“恭迎道祖!!!”
霞光於十字街角裂天而出。
祖神封就的道韻四散噴薄。
漫天華彩,歡如盛世,四海朝拜,鸞鳳齊鳴,五域之人匍身在地,驚而抬眸。
所見之祖,既熟悉,又陌生。
感覺好像認識,卻根本沒有祂成道過程的半分印象,好像一蹴而就,突然就冒出了這一號人物。
但要說完全不熟悉吧,則於記憶深處,又湧出點點碎片,拚湊成了“道祖”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祂是……”
四陵山聖宮,立於龍首之上的紫寵,此刻再難遮掩住心頭澎湃,瞳珠都在劇烈震顫。
在此人出現的前一瞬,紫寵記憶裡排得上號的人物,甚至都無其名。
在視及此祖法相之後,莫名其妙認知中就強行擠出來了一大段內容,豐富完了祂的全部信息。
“憶……己……?!”
這一個分明死去已久的名諱,原來從不曾離開過自己的腦海,隻是被遺忘了,隻是在等一個恰當的時機複蘇。
不止知道,紫寵還能以遠古聖魔視角清晰看到,道祖憶己那激昂壯闊的前世今生。
聖祖之後,裂魔修我。
於此合道期間,時代更替,天命之人輪換,有人抬胸提劍,有人彎腰嘗草。
可原來在這之前,還有過一整個漫長的宗教時代,以“教皇”一馬當先,打著“天機神教”的旗幟,宣揚“記憶飛升”之教化,受舉世追捧。
“不可能!”
“這如何可能?”
紫寵失色,這段記憶憑空插入,分明虛假,如此龐大。
按理說,這麼龐大,必然缺漏百出,經不起推敲,可它又無比完整,完整到不論是從時代背景、宗教信仰,還是成道之始、成道之終,紫寵都能找出真實的依據來。
聖魔時代後期,天地皆受魔性之力影響。
《劍經》記載:“寒塑之紀,窮武之元,生種短壽,萬籟喑啞”,又說“道種生障,禽獸反妖,植綠褪灰,翳雲伸爪”,基本描述出了末法時代的大類背景。
卻不是劍祖的“嶙山動,瀑川斷,蟄龍醒,蜃夢生”,於是“天裂五柱,地吐五珠,生靈自行繁衍,吾輩受道長生”。
而是少年憶己泛舟過江,逐流東下,初嘗人間酸甜苦辣,再品紅塵百態萬象,年過而立,便可長聲高歌:“恐天地之浩瀚,慕大道之無窮,苦血肉之羸弱,恨生種之壽短。”
於是,在一眾畢生壽元隻三、五十的人群中,打出了“統掌天機,歸化萬法,赦罪改命,記憶封神”之教義,主張“生而有罪,罪在凡軀,血肉改造,記憶長生”之理念。
“初以天地造物,改造身體,延壽長生”,“再修記憶之道,組記憶網,覆蓋天地”,於是空間不再是束縛,時間不再是禁製,隻要入網,世人皆可跨時空平等交流,“生而有罪,天機非凡”。
憶己,被尊為天機神教教皇。
記憶之道,更是由西向東,自南過北,快速輻射整個世界,引領了一整個時代的潮流。
世人修憶,逐道長生。
教皇集信仰之力,則欲封就祖神,稱號道祖。
卻在一夜之間,異變突起——於教皇合道期間,記憶大網短暫失去力量控製,致使部分世人記憶淪陷,一經覺察,引發眾怒。
教皇之軀,於天機神教總舵十字聖街中心地底被人尋到,綁縛上十字聖架,於是火燒冰紮,破其外衣;抽筋扒骨,碎其本質;割肉放血,泄其道華。
堂堂教皇,硬生生承受了世人三年酷刑,受信仰之力反噬,最終合道失敗,形神俱滅。
“其力殘褪,浸入十字架,世人憎怨,催靈十字街,於是天機神教鎮運重器,異化為重兵榜、異能武器中的……浴血教皇?”
紫寵讀完這段記憶,隻覺後腦生涼,心頭直呼不可能。
假的!
全是假的!
這段記憶太突兀了,哪哪都充斥著不真實感。
可記憶這種虛妄可為假,浴血教皇十字架這等重兵、異能武器,又怎有假?
“我的記憶,被篡改了?”
紫寵冥思苦想,想要追溯出浴血教皇的真實來曆,想要打破這段虛假的記憶,通過戳穿記憶漏洞,找出道祖憶己的矛盾點來,阻止祂成道。
……無果。
古往今來,隻有這段大型宗教曆史,能對應得上浴血教皇的來曆。
那杆與霸王、碎鈞盾齊名重兵榜的浴血教皇十字架,也隻有道祖憶己那經過天機改造,擁有恐怖力量的身軀,才能拿得起來。
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鬨。
且記憶之道在被世人驗證了是小道之後,宗教形態的修煉方式,也被萬世摒棄了,後麵怎還可能有人催生得了浴血教皇這等重兵?
“不!”
“有漏洞!”
紫寵敏銳察覺到,記憶之道分明完全隱去過,那就是說宗教形態的修煉方式,也曾被完全遺忘過。
如此……
曆史,是有可能重演的。
浴血教皇,確實可能有其他的真實來曆。
可是!
紫寵能察覺到這是假的,真相卻早已無從問津。
在道祖撐到的這一刻,連她都已搜查不到自我記憶中,有哪一段有力證據,能用來駁斥這段虛假記憶的觀點。
道祖說這為真,找不出證據來的情況下,便是本質為假,在記憶的扭改,在邏輯自洽的虛實結合之下……
假的,也是真的!
……
“往前吧……”
“繼續往前……”
“去十字街角的中心,摘下浴血教皇,統領十字,成為‘聖教之主’……”
外部記憶不可信,恍惚之間,紫寵腦海裡響起了真實有過的,魔祖之力對道璿璣的催眠。
是的,是魔祖讓道璿璣去的十字街角。
那道命令,分明已是靈性覺察,隻要深入幾步,便能觸及到“浴血教皇”、“聖教”的概念。
以此為基點,說不得便可撬動道祖記憶之道,令得祂重啟“記憶隱藏、歸零圓滿”的修道方式,得再付出個好幾十年、上百年的努力,徹底錯過煉靈時代。
可是……
便在踏入十字街角之前,道璿璣化身的巫四娘,好巧不巧立馬遇到了一個好笑的純陽之體劉桂芬。
劉桂芬壯誌酬籌,三言兩語之後,巫四娘的任務從去十字街角中心找浴血教皇,變成了追逐從龍之功,助劉桂芬登上北界之主的位置。
當時……
巫四娘沒在意。
劉桂芬沒在意。
堂堂魔祖,自然對這些小事中的細枝末節變化也毫不關心,毫不在意。
那麼,是誰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