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你之擔憂,或許並不存在,不是隻能在這邊乖乖等死,而是聖辛介入你的前世,大概率也隻可能影響過程,更改不了結果。”
“當然,也有可能血魔逆命術,能夠帶來意外。”
什麼意思?
徐小受保持靜默,道穹蒼接著說道:
“或者可以這麼理解,你可以以任何方式被儺祖接引過來,包括你的前世之身,死在聖辛手下。”
“時間與曆史,歸零祖神或許可以更改,但要通過過去更改當下另一位歸零祖神的結果,因果太大,聖辛或許也承受不住。”
這話又險些讓人宕機。
徐小受琢磨了好一陣才稍有理解,卻是道:“如果我不想前世之身就這麼死呢,又得怎麼做?”
話一問出口,徐小受都感覺自己成了顏無色、饒妖妖之流,有些給道穹蒼養廢了。
跟這家夥同盟,很容易造就的一個事實是,自己會變成思維廢物,不是真廢了,而是正常人類,有些跟不上祂的算力。
所以,這才是三代道穹蒼,能夠反奪舍道祖憶己全部,更是將之壓在黑色憶痕不可反抗的根本原因所在?
“我不知道。”
無所不能的道穹蒼,居然也給出了這麼個答案,徐小受感覺所有一切都白問了。
可沒等祂開罵,道穹蒼一笑:“但你應該知道,或許不止有一種方法。”
我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怎麼知道我知道?
徐小受腹誹連連,卻不由陷入深思,耳畔靈犀術還不間斷傳來道穹蒼的聲音:
“也許你本尊過去,有些困難,畢竟你不精通輪回、時空之道。”
“但如果是以兩世相、輪回憑的方式,再借助某些力量,譬如時空之力,也許你有,也許你沒有,那就借助劍道的力量,譬如夢境,也許你能實現,也許最後無法成功,但你可以嘗試一下,將藏苦之流,送過去?”
道穹蒼也無法肯定。
祂惟一能篤定的一點是,以上說的唯二之解,如果徐小受都做不到,那就隻有等待這一條路了。
“時空……”
“劍道……”
徐小受如被點醒,記起來了自己曾在三扇門後世界,得時祖饋贈,拿到了一顆金色珠子,時空之源!
然而,時空之源力量有所欠缺,隻剩下溯回本源的特性。
“夢境……”
顯然,也非白日做夢。
而是劍開玄妙門,通過大夢千秋的方式,以劍逆時空,再藉借輪回憑,將藏苦乃至自己,送過去?
荒誕!
想想都覺得離譜。
就算能成,也是一項浩大功成,跟偷渡時空有什麼區彆?
怕是一波嘗試,單是構築時空通道,都得消耗不少生命藥池能量,最後還大概率是失敗。
隻是……
“如果通過前世之身的呼喚來憑定時空節點,再借助時空之源,回溯輪回憑本質。”
“單向的送藏苦過去的時空通道,似乎並不是完全無法構築?”
這是其一,其二是……
“如果藏苦都能過去,我呢?”
“我的力量太強,有些勉強的話,是否換種形態,也能瞞天過海,完成偷渡?”
問題又來了。
這一術,好像不是怪誕戲法可以完成的範疇了。
得有一種萬世之中無處不在的力量——它可以均勻分攤開來潛匿於無形,不必完全傳送過去,但也能因為譬如某一個呼喚而瞬間完成集結,且爆發出連聖辛都得避其鋒芒的力量……
過於離譜了。
這種力量,真存在於世嗎?
徐小受冥思苦想,忽而某一刻,雙目中閃爍起了微光,無聲低喃:
“名……”
名,無處不在,或可塵封,本質不死。
名,通聯萬界,時空無阻,可以因杏界這等“空間”下億萬人的膜拜而凝蓄,也可因前世之身這等“時間”線下的一句來自過去的高呼而借取。
如果自己能做到身化為名,再借時空之源相助,更以輪回憑的前世之身呼喚作錨定,最後通過大夢千秋的方式,將自己和藏苦送進去……
“太冒險了!”
萬一沉淪時空如何破解?
固然歸來之路,可以以意道之海為憑,不至於迷失。
固然設想中的一切,後麵的自己好像都能做到,獨獨“身化為名”這一步,如果名道未臻圓滿,則看似完全不切實際。
但,名道圓滿呢?
聖辛都已經走投無路了,自己不冒這個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道穹蒼!”
徐小受心中已有決斷,靈犀術鄭重傳音:“我已有一門絕戶計,如若能成,定教聖辛有去無回,唯一牽掛,隻剩下你……”
杏界,道穹蒼收納杏界子民、努力剔除血魔之力影響的動作一滯。
到了這一刻,聽到這一句,祂才徹底鬆下那一口氣。
不枉自己絞儘腦汁,險些把零號都算到崩潰,幫徐小受出謀劃策到這一步。
總算總算,是聽到一句好聽的了。
祂當然知曉徐小受大概想說什麼,但這種時候祂當然也隻能裝作不知道,感動道:
“受爺,請講。”
“聖辛若隕,我可能第一時間回不來,但祂在你之神庭留下的血魔之力,也許就是祂唯一的複活機會……”
“奪舍嗎?”
“嗯。”
“受爺,如果是隻剩下這種程度的聖辛的話,我想,我應該還有最後一張牌,可以用來應對。”
“哦?”
“但說出來,也許就不靈了,畢竟我已經受到了血魔之力的影響。”
“……”
徐小受忍住了怒罵這個老騷包神棍的衝動,沒有繼續追問,直接掐斷了靈犀術傳音。
祂想過去!
祂要將聖辛,斬殺在前世之中,斷絕所有變數!
祂要在最不可逆、變數最大的情況下,跟聖辛搏鬥一次,因為祂無法坐視自己前世之身受困,而自己隻能乾等著,等那隻蚊子將前世的自己接引過來。
聖辛這一次,押得極大。
但我之藏苦,也未嘗不利!
徐小受盤膝於空,藏苦在身周穿梭,座下展開了單獨唯一的名道長河,分明已契入天人合一之態,開始悟道。
名道足以凝現出大道長河,證明或許運用不足,但在此道感悟造詣上,徐小受早已不亞於名祖。
內化為名道盤,則有更直接的可視化數據:
“名道盤(99%)。”
而現在徐小受要做的,已不是單純的通過名之道,茁壯自身各大被動技等“有”的過程。
祂還要走完名祖可能都未曾涉足的那一步,通過虛道化感悟,踏上關乎於名之道的“無”。
如道穹蒼之記憶背麵。
如八尊諳之劍我互憑。
卻可能還要更高於此,因為祂打算為大道“下定義”,將名之道,也拓展為聖道、術道那般,萬千大道之根!
“名,可為姓字,也作‘冠以’。”
“冠以草木花鳥曰名,則植物、動物,有足以區分之稱謂,冠以陰陽四季曰名,則晝夜、春秋,有得以觸及之變化。”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冠以道曰道:曰劍、曰戰、曰術,則修道者不再逐道無路,而有力可窮及之常名,可按部就班晉升。”
“是而冠以大道曰火,集溫度之參差,光焰之色變,情緒之躁安,呈以常火、冷火、業火,名如火,柴薪而起,動則燎原。”
“是而冠以大道曰水,靜如潺溪,動如奔洪,狂如瀑瀉,止如死井,呈以喜、驚、怒、哀,上名如水,已臻七情,可製六欲。”
“逐道之末,再舍冠以,歸並本真,釋放造化,則歸零而晉太上名。太上名,不可名,太上之道,亦無亦有,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洞之細微,窮其極限,一體異名,同謂之玄。觀之,開門玄妙。”
……
嗡!
伴隨著一聲聲虛道化感悟無意識的外化喃念,尊極斬空間中三祖,眼睜睜看著憑空而立的徐小受,從人形態逐漸化歸為無。
祂的眼眸消逝化作雲煙,祂的四肢裂解化作氣流,祂的軀乾、全部,逸散開外,全部溶解進了大道之中。
“大道化?”
這看著又不像大道化,因為三祖都可以感受到,徐小受還在,隻是形態變了。
但要說祂在哪裡吧,卻又說不出來。
仿佛不在,又仿佛無處不在,仿佛在世界混沌未辟之初與道同時誕生,又仿佛具現為此時聖神大陸每一粒塵埃,每一滴河水。
不止大陸,不止道法,祂好像還融進了時空之中,滲透進了過去、當下、未來,通聯萬界,去向了祖神可以探知,亦有所未曾經曆之處。
從一開始的看得懂,到中間的看不懂,到最後徹底遺忘了徐小受在做什麼,以及祂的目的,卻猶自還能記得“徐小受”這個被象征了的名。
“名之道……”
戰祖無聲喃喃,從戰道的角度看,祂好像能夠解讀出徐小受在做什麼,那是在企及一種最為至高的境界:
“無極之道?”
三頭六臂的祟陰,同樣麵露震撼,不大敢相信自己所見,祂同樣已無法堪破徐小受當下狀態,但以術道的概念去解讀,為徐小受下定義,則又能理解成:
“太上之術?”
而不論是無極之道、太上之術,亦或者道穹蒼的記憶背麵、八尊諳的劍我互憑,在徐小受此刻所悟的龐大概念之下。
它們,好像又隻能成為其中之一。
可以從此道推向“太上名”,而“太上名”遠遠不止此道?
“呼喚我……”
大千萬世,一道無形的波動傳響而出。
徐小受按部就班,拿出了時空之源,回溯輪回憑本真,再以大夢千秋的方式入道,將自我意誌傳遞向萬界:
“頌吾真名,輪回為憑。”
“萬世可至,太上渡行。”
……
昏黃破法之地中,妖氣纏蔓的巍峨大山之巔,一位身著晦暗儺衣,頭戴威赫儺麵的高大男子,猛地起身,雙目間裂出璀璨光芒。
千萬道雷霆從高空轟落,淹沒了半座妖力大山,沒能將之擊垮,祂的聲音如有萬千道意誌重迭在一起,又被石磨一次次碾碎過,沙啞而詭異,卻從雷劫轟鳴中傳了出來:
“名之道……”
“儘人,成了?”
並未多作遲疑,這儺衣高大男子意識一綻,接上了那道洶湧推過萬世的意誌,渡過去一聲:
“此乃祖庭太妖山,速援本座!”
……
洪荒時流風暴中,一望無垠的荒蕪時沙沉浮流動,一位不知苦行多少紀元,早已被時光磨去了所有棱角,行將就木的白衣劍修,同在此時,猛地抬頭。
手中斷劍一震,青芒閃耀,那襲白衣翩然回首,似在一瞬之間,找到了本已迷失的遙遠歸家方向,目中渾濁完全褪去,精氣神在以恐怖的速度複蘇、攀升、拔漲,幾無上限。
“名劍術……”
“徐小受,來找我了?”
嗡嗡嗡!
祂的身周,似因一時的情緒波動,開出了一扇又一扇道韻噴薄的光門。
初始為九,再而八十一,最後裂變無數。
又在其長長一個深呼吸後,神意歸於平靜,玄妙門偃旗息鼓,消逝於無。
祂張了張嘴,卻難以發出聲音。
又等了許久,直到喉中蓄出了甘甜,勉強咽下後,才以手中斷劍振出劍念,發出了如刀割過般的乾澀聲音:
“受爺……”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