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翰急匆匆跳下卡車,目光掃過黑壓壓的災民,掏出手槍對著天空開了一槍。
“呯!”
槍聲驚起無數啃食屍體的烏鴉,災民也齊齊後退了一步,伏翰指著右邊大聲喊話。
“有日諜混入了你們中間,所有單身男人往這邊走,等待查驗。”
“老子隻說一遍,誰要是敢陽奉陰違,子彈可不長眼睛。”
“快!”
伏翰喊完,踢了一個符合甄彆條件的男子一腳,作勢還要用槍柄砸對方的腦袋,顯得很是焦急。
他沒辦法不急,要是找不到鄭庭炳三人,整個X師高層都要掉腦袋。
前天晚上,伏翰帶著人衝進石銘住所,當看到裡麵空無一人時,他嚇得差點當場尿褲子。
這案子要是發了,作為殺害石銘的凶手,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隨著伏翰的喊話,隨行的士兵紛紛舉起槍,災民們不敢反抗,隻得乖乖服從命令。
人群自動分成了兩部分,伏翰手下還對人群進行了二次檢查,確定所有單身男人都去了右邊。
鄭庭炳站在原地沒動,哪怕有士兵走到身邊也是麵不改色,依舊緊緊抱著孩子。
一名士兵在他麵前走了過去,但又馬上回頭,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口中冷冷發問。
“證件,路條。”
“有嘞,長官等一下。”
鄭庭炳從懷裡拿出一塊布包,解開後將迭好的證件和路條遞了出去。
士兵奪過證件掃了一眼,看完又一把拉住他的手,仔細觀察指甲和掌心位置。
普通百姓和官員的手區彆很大,前者由於風吹日曬,經常乾粗活,皮膚較為粗糙,後者正好相反。
看著鄭庭炳臟兮兮的手掌,士兵將證件還了回去,並用豫省方言問了幾個問題。
諸如從哪來,到哪去,家裡幾口人,地有幾畝地,種了什麼莊稼。
鄭庭炳同樣用洛城方言回答,說的話結結巴巴,一副沒有見過世麵的樣子。
士兵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這個年紀相符的嫌疑人帶走。
忽然間,鄭庭炳懷裡的孩子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含糊不清地喊了聲爺。
這聲爺讓士兵抓向鄭庭炳的手放了下去,大人會說謊,但孩子不會,何況情報裡沒說目標會洛城話。
目送士兵離開,鄭庭炳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他掖了掖被角,莫名覺得這孩子跟自己有緣。
檢查花費了數小時,一無所獲的伏翰走了,絲毫不知道與目標失之交臂。
最近時,他和鄭庭炳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就是這十米,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
災民不關心日諜,他們隻想儘快抵達南陽吃口飽飯,腳下自覺加快了速度,隊伍越走越快。
三天後,眾災民被攔在了南陽城外東北幾公裡處,他們收到了一個壞消息,沒有放糧點。
得知這個消息,所有災民都陷入了崩潰,緊隨而來的是無儘的憤怒。
但麵對重機槍和全副武裝的士兵,即便再心有不甘,他們也隻能把這股憤火咽進肚子裡。
鄭庭炳用力擠到人群最前麵,他熟練的將孩子夾在臂彎中,抬手對著帶隊的軍官揮了揮,換成川省方言呼喚對方。
“老總,我是你們李長官的袍哥弟兄,麻煩通融一哈。”
“你跟他說,我請他到金陵頤和路22號屋頭去耍過客,吃的是法國的洋蝸牛,喝的是波爾多紅酒!”
他的語氣異常焦急,因為原本還算健康的孩子此刻額頭滾燙,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受了風寒。
考慮到保密,鄭庭炳無法說出真實身份,隻好借用老鄉名義求見李長官,順帶提了件舊年往事作為證據。
帶隊軍官也是川人,麵對熟悉的家鄉話,此人痛快給司令部掛了通電話。
幾分鐘後,哨兵將拒馬挪開一條縫,放鄭庭炳進入了警戒區,這險些引發了災民騷動。
“醫生,快叫醫生過來。”
脫離險境的鄭庭炳大喊,懷裡的孩子卻是一動不動,麵色青白。
軍官一邊讓人去叫軍醫,一邊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鼻息,隨即他的動作一頓,抬頭欲言又止。
鄭庭炳見狀慌忙伸手放到孩子脖子上,什麼都沒有,沒有脈搏,沒有溫度,身體像是冰塊。
殘陽如血,夕陽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鄭庭炳隻覺得渾身冰冷。
想起沿途那數不清的屍體,想起藍弘昌等人的所作所為,這個頑固派在心裡不斷問自己一個問題:這樣的黨國真的還有救嗎?
本來想給孩子一個好的結局,可事實卻是有無數孩子死於果黨的不作為與貪腐,所以還是寫了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