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將“曆史文件不具有現實意義”,這句話應用的淋漓儘致。
甚至,到了隆治晚年,部分地區對開設人牙行,也就是中介,發放執照,征收重稅。
但陳漢律法,偏偏又重典打擊拐賣婦幼。
意思是,自己去人牙行自賣可以,但不能拐賣。
官府對人牙行的態度,也是頗為曖昧,充滿了人治意味,一會兒說你是合法的,突然又不合法了。
有的官員,默許人牙行存在,對其征以重稅;有的官員深惡痛絕,堅決取締。
崇平帝聽著賈珩之言,目露欣賞,道“子玉所言不錯,說來,這是朕在刑部,才漸漸想通的緣由。”
開國之初,人少地多,朝廷需要擴大自耕農的數量,自然要廢除奴籍,但等到開國日久,情勢又大為不同。
賈珩拱手連道不敢。
崇平帝目中現出回憶之色,沉聲道“朕為雍王時,也曾動議廢除奴籍,並對拐賣、收買婦幼等罪,設專章律條嚴刑以懲,但很快發現……”
言及此處,崇平帝歎了一口氣,語氣也漸漸有了幾分沉重道“每逢天災,多少百姓賣兒鬻女,若不讓其賣於大戶人家棲身乞活,就隻能易子而食,釀成人倫慘劇,故朕之後漸罷此念。”
不說遠的,寧榮二府就有世仆奴契,若是被寧榮二府攆走,流落於外,同樣生計艱難。
賈珩拱手道“臣知此事,實在太難,也並未妄起此念。”
廢奴籍,幾乎不可能,因為最大購買群體恰恰是官僚、地主、士紳,而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崇平帝道“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向使國強民富,河清海晏,再廢奴籍,也可順理成章。”
賈珩道“聖上高瞻遠矚,微臣佩服。”
崇平帝沉吟片刻,又道“子玉,如今臨近過年,年節之時,難免不會再滋拐賣之事,子玉為五城兵馬司,要繕加履責。”
賈珩道“臣領命。”
一旁的賈政聽著君臣二人對話,緊緊低著頭,心頭喜憂參半。
蟠兒被判三年勞役,比流放甚至判死,強上一些。
卻說賈珩與賈政進宮奏事之時,榮國府,梨香院中
廂房之中,薛姨媽與寶釵,兩個人正在敘話。
寶釵看著桌子上五六個紫檀木的盒子,裡間儘是放著珠寶首飾,凝了凝眉,問道“媽,你準備這麼些珠寶首飾是?”
薛姨媽笑道“這不小年了嗎,等會兒去見你嫂子,我這個做長輩的總不能空手去罷,這幾件東西,算是給你珩嫂子的一些心意。”
寶釵杏眸凝露,問道“這些首飾是媽從鋪子裡拿的?”
“哎,這哪能將人家用過的給你嫂子?這是從鋪子裡新買的,花了不少銀子呢,你瞧瞧著珍珠、翡翠,用料都是名貴材質,還有這做工,都是上好的手藝,也就是你不愛戴。”薛姨媽白淨麵皮上現出慈祥笑意。
“我原不愛戴這些。”寶釵點了點頭,詫異道“媽,怎麼突然想起送這個了?”
薛姨媽笑了笑,說道“說來,珩哥幫了咱們家不少忙,我尋思著,珩哥兒手裡什麼也不缺,拿些什麼送他呢?而且,非年非節的,送什麼都顯得難看了一些,倒不如趁著年節,揀選幾件名貴首飾給珩哥兒媳婦,她若是喜歡呢,就自己戴著,若不喜歡賞人都成,也算全了我一番心意。”
當初,賈珩幫著賈家的忙,即刻送禮,非年非節,就多少顯得太刻意。
寶釵梨芯臉蛋兒現出認同之色,輕笑道“媽說的是,親戚來往,講究個有來有往,我都想著,先前人幫了不少忙,也該送點兒禮物,表表心意才是呢。”
她原有此念,隻是她為同輩,一時間也想不好以名頭去送珩嫂子什麼禮,而且太貴重了也不合適。
至於送他東西,男女有彆,送他個香囊都……要繡三個。
薛姨媽笑了笑道“乖囡,就是這個理兒,回頭,為娘也要和你珩嫂子說說呢,你過完年,年歲也不小了,讓你珩大哥為你的婚事多費費心,他認識的王孫公子、青年俊彥多上一些,遇上那品行端正的,說和說和。”
寶釵“……”
她說怎麼著?
原來是為著這一遭兒?
想必是昨日楚王上門求親一事,讓媽留了意。
可是……這怎麼能行?
念及此處,寶釵心思就有幾分複雜,勸道“媽,我原也不做那奢想,昨日珩大哥也說了,其中不少凶險,說不得禍延宗族。”
“乖囡,那是你大姐姐,她是榮國府的千金,你珩大哥自然要顧忌著,但咱家還不一樣。”薛姨媽聞言,拉過寶釵的手,歎道“乖囡,咱們家什麼情況?你老子是個狠心的,丟下咱們娘三個,為娘這些年一手將你們拉扯成人,支撐著家裡生意,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原想著你們兄妹都有個好結果,但你待選的事兒又出了差池,你說為娘能怎麼辦啊,就是再不受人待見,拚上這張老臉,也要給你尋個好人家。”
薛姨媽說著說著,也漸漸動情,眼圈微紅,聲音低沉。
事實上,如果按著原著軌跡,金玉良緣,一開始就是薛姨媽放出來的風聲。
否則沒有薛姨媽默認,誰敢私下亂傳什麼金玉良緣?壞人家女兒的好名聲?
寶釵麵色暗然,輕輕歎了一口氣,拿過手帕,遞給薛姨媽擦眼淚,柔聲道“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咱們家原沒那個命,何必自尋煩惱。”
薛姨媽抓住寶釵的手,道“乖囡,可彆信什麼命,昨個兒,你也聽見了,你大姐姐的婚事,已落在珩哥兒身上了,珩哥兒他是個有能為的,隻要他願意幫襯的事兒,就沒有不成的,你大姐姐肯定能有個好人家,你讓他再幫你找個好人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寶釵聞言,麵容微變,道“媽……彆說了。”
薛姨媽道“我打聽過了,那魏王年後要跟著珩哥兒去五城兵馬司做事,再不說他和宮裡娘娘跟前也能說上話,若是由珩哥兒說和,你就不用往禮部待選。”
至於楚王,肯定是不成了,剛剛拒了,她總不能讓女兒答應,在她姐姐跟前兒,她成什麼人了?
但魏王正好合適,正妃不敢奢望,側妃也是可以的。
寶釵聽著薛姨媽之言,麵頰又羞又急,道“媽,這怎麼能行?”
若是說了,他該怎麼想她?
“怎麼不行了?”薛姨媽道。
就在這時,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媽,什麼不行了?”
薛蟠這時,係著紫色頭巾,晃著一顆大腦袋,笑嘻嘻地進入廂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