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挽天傾!
大明宮,含元殿
南河河督的人選被壓下不議,眾臣麵麵相覷,心思各異。
不過也屬平常,因為河務專官原就關涉重大,非一場廷議可以計定,尚需要後續諸官推舉。
待諸事議定,崇平帝轉而又提及了兵事,道“京營以雷霆之勢戡定中原之亂,足見整軍經武成效卓著,而如今邊軍經過裁汰老弱,寧夏、固原、榆林等邊鎮比之先前已補額至八成,宣府、薊鎮也在整頓之列,唯太原、大同兩鎮,據王承胤、蔣克寧二將所言,自其領兵以來,軍鎮軍校士卒皆為實兵實額,北靜郡正在查察。”
對北靜王的全無進展,崇平帝沒有細談,而是著重提及北平三鎮,敘道“經略安撫司經過裁汰、招募,議定經製,薊鎮兵馬八萬、宣府六萬、北平四萬,以上邊鎮將校兵員龐大,兵額之餉銀,軍械甲胃之靡費,戶部與兵部需得及時發放,不得貽誤軍機。”
內閣首輔楊國昌與兵部侍郎施傑出班,拱手稱是。
崇平帝徐徐說道“強兵之道,一在作訓,二在錢糧,作訓悉在軍將兵略,而錢糧,今歲以來,北方先旱後水,夏糧收成無幾,而朝廷開支靡巨,國庫虧空龐大,楊閣老,你掌戶部,可有一言與諸卿所道?”
楊國昌聞言,蒼聲道“聖上,戶部自向九邊軍士、官吏發放欠俸欠餉,高逾七八百萬,及至購置糧米以饋輸北平經略安撫司,更是靡費三四百萬,國庫入不敷出,老臣以為當務之急,開源節流,裁汰冗員,戶部初定,地方驛傳人浮於事,應予裁汰驛卒,節省開支。”
賈珩在下方聽著,麵色微變,目光凝了凝。
節省開支,裁汰驛卒?
崇平帝麵色平靜,問道“除了裁汰冗員以節流,可有開源之策?”
楊國昌整了整思緒,如數家珍說道“聖上,除諸省的糧稅外,還有茶鹽、車馬、市關舶等商稅,如今百姓忍受苛捐雜稅眾多,多釀民變,不宜再行攤派糧稅,臣以為當在商稅上增設厘金,廣辟稅源。”
因為賈珩先前的批駁,此刻這位內閣首輔本來將到了嘴邊的“山川河澤之利歸內務府,戶部財源寥寥”的話咽了回去。
而楊國昌加稅之言,無疑引起殿中軒然大波。
韓癀臉色陰沉,目光幽晦不定。
江浙經商者眾多,一旦再加商稅,江浙桑梓父老必蒙其苦,齊黨除卻盤剝南方士人,還有何手段?黔驢技窮!
賈珩聽著崇平帝與楊國昌的奏對,目光閃爍,思忖著其中的關要。
所謂,上下揮霍無度,則掠之於民,民變在即,則掠之於商,經過中原之亂後,大漢中樞已知老百姓榨不出油水,還容易釀出民變,就要將主意打在商人的頭上。
這個思路也沒有什麼出奇,他清查揚州鹽商也是這個思路。
其實,破解這一問題的難點,除卻做大蛋糕,還有刮骨療毒,刀刃向內,嚴懲貪腐,追繳虧空,在大漢這片土地上,這些人總不能漂洋過海。
崇平帝麵色澹漠,在一些江浙籍出身官員的擔憂中,說道“商稅一事尤待斟酌,鹽法積弊甚深,當需革除積弊,廣辟財源,行文於金陵的齊昆,讓其加快整飭鹽務。”
以國庫如今的情況,根本支撐不了一場太大的戰事。
楊國昌聞言,麵色一肅,拱手稱是。
待一場議事而定,已是近晌時分,群臣散去,崇平帝單獨留下了賈珩前往大明宮內書房,君臣重又落座,內監奉上香茶。
崇平帝麵色凝重,說道“子玉,方才朝臣議事,你也聽到了,戶部虧空嚴重,如非內務府相援,饋給銀糧,就連邊軍的軍餉都發放不及,此絕非長久之計。”
賈珩點了點頭,道“聖上,內務府經營礦利也好,抄沒犯官家財也罷,隻能紓濟一時之困,還是另辟財源。”
要麼對內壓榨,要麼對外殖民或者商貿,彆無他法。
“朕也是如此作想。”崇平帝沉吟片刻,目帶征詢說道“朕記得,子玉你初至宮中,當初就在此地,曾給朕陳述變法革新之要,如今大漢積弊非變法不可圖強了。”
賈珩道“聖上,變法為開萬世太平之基,不可操之過急,而且,隻做不說,多做不說,一項一項鋪開,今整飭鹽務,如能功成,何嘗不是在變法?至於清丈田畝,可從一省一地,集中精力而行。”
改革要有外部的和平環境,至於變法圖強,眼下與其說是變法,不如說是財稅改革,而且他也不是很喜歡變法這個詞。
世界每天都有新的問題,有問題就去處理問題,觀看成效,非要捆綁一攬子計劃,最終鬨得聲勢浩大,落實沒幾個,不說其他,沒有人才儲備,怎麼確保政策施行下去不走樣?
不大而無當,不泛泛而談,不全線出擊,不求大求全,而是分出輕重緩急,一項一項集中精力去切香腸。
從目前整軍功成,軍機處之設,整飭河務,哪一項不是在變?哪一項不是在動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但因為每一次都是君臣一心,集中精力去爭鬥,回首望去,局勢大變。
事實上,曆史上那些成就功業的政治家就是這麼操作,比如曹操唯才是舉,重用寒門之士,張居正一條鞭法,雍正攤丁入畝,難道不是變?無一字在變,卻事事在變。
反而那些嘴炮無敵,明明做一分,偏偏要嚷三分,多半落得安石變法,戊戌新政的結局,口稱變法,一下子頒布上百條法令,如同兒戲,真以為言出法隨,推倒重來,開國定製?
崇平帝點了點頭,說道“如子玉所言,在對外戰事上有所作為,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李閣老的奏疏,子玉應也看到了,以你而言,薊鎮、宣府、北平等地經製兵額可還足夠?”
賈珩道“臣以為以此兵力用來守城還是足夠的,據臣所知,傾國之兵也不過十萬有餘,但以往在邊鎮之地如入無人之境,我邊卒雖人多勢眾,但卻不敢出城野戰,究因還是軍卒戰力低下。”
“據奏疏上所言,這是新近從河北、山東募集的兵馬,先前邊軍久疏戰陣,將無戰心,不知戰力可有提升。”崇平帝目光現出憂慮,輕聲說道。
賈珩道“如今先求守勢,等時機合適之時,對邊鎮兵力再行調整,否則,長此以往,軍費靡巨,入不敷出。”
“子玉所言甚是,如果能夠平定東虜,我大漢也不用維持這般大的武備,靡耗錢糧。”崇平帝深有同感說著,目光期待地看向對麵的少年,道“子玉,還是要看你。”
對陳漢是一個巨大的財政負擔,如果沒有這個財政負擔,陳漢才能輕裝上陣。
賈珩道“聖上,臣最近已積極備戰,爭取早日平定東虜。”
許是被賈珩一番話說的又起了幾分“時不我待”之感,崇平帝想了想,叮囑說道“你最近準備準備,南下揚州,整飭鹽務,追繳虧空,這次要將用兵的銀子都預備足了,還有此事不經由朝議,省得又是鬨得滿城風雨。”
賈珩沉吟片刻,道“臣將京中一些手尾處置乾淨,就會南下淮揚。”
就在君臣商議走對,殿外傳來內監的聲音,“皇後娘娘駕到。”
不多時,隻見宋皇後在一眾女官的陪同下,進得殿中,麗人身姿豐腴,雍容雅步,那張保養甚佳的豔麗玉容,渾然看不到歲月的痕跡,而秀頸之下則是低胸澹黃色宮裳長裙,大片雪白肌膚因為是夏日見著一層細密微汗,脂粉滑膩,晶瑩泛光,一顆晶瑩汗珠跌入深深丘壑,浸潤小衣。
“梓潼,你來了?”崇平帝看向宋皇後,輕聲喚道。
賈珩連忙壓下無處安放的目光,朝著雍美華豔的宋皇後行禮,拱手道“微臣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宋皇後打量著賈珩,春山黛眉之下,美眸嫵媚流波,輕輕一笑,雪膚玉顏現出淺淺酒窩,說道“子玉免禮,子玉與陛下說什麼呢?”
賈珩道“剛剛聖上提點微臣朝堂的事兒。”
崇平帝看向宋皇後,接話道“梓潼,喚上鹹寧,容妃,等會兒一起用個午膳,子玉回京以後,還不容易留下一趟。”
既是自家女婿,也該用上一場家宴才是。
宋皇後輕笑道“臣妾原也是這個意思。”
說著,吩咐著一旁的夏守忠,前去喚著鹹寧公主以及容妃。
宋皇後落座下來,秀眉之下,美眸現出一絲思索,輕聲說道“子玉回京這幾天時間,在忙著什麼?”
賈珩看向對麵容顏嬌豔如桃芯的麗人,老老實實回答道“回娘娘,也沒忙什麼,這幾天因晉爵的事兒祭了祖,與家裡人團聚,再就是去衙門問事。”
當初情急之下,攙扶崇平帝,不小心觸碰了下眼前這位麗人的敏感之地,以皇後母儀天下的尊崇,彆說是那裡,就是手背,何曾被天子之外的人觸碰過?
但這樁事,他也不可能一直念念不忘。
宋皇後螓首點了點,輕笑說道“子玉先前一走,好幾個月,回來當好好與家人團聚團聚才是。”
說著,宋皇後秀眉之下,明眸柔潤流波地看向對麵的少年,語笑嫣然地問道“昨個兒聽宮女說,你去看著鹹寧了?”
聽提及鹹寧公主,賈珩神色有些不自然,解釋說道“嗯,與鹹寧殿下說了會兒話,自在開封之後,有段時間未見,殿下風采更甚往昔。”
言及此處,不由想起先前的罩著漁網襪的纖纖玉腿……
宋皇後笑了笑,說道“鹹寧這次在河南,倒沒少讓你費心了。”
賈珩道“不敢當娘娘此言,殿下也幫了我不少忙。”
就在幾人說著話時,忽而殿外傳來內監的聲音,鹹寧公主以及端容貴妃盈盈而來,此外還有一人,眉眼柔順的清河郡主李嬋月。
鹹寧公主一身廣袖青裙,身形高挑,容顏明媚,步入殿中,朝著崇平帝以及宋皇後行了一禮,聲音如飛泉流玉,清脆悅耳,道“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後。”
端容貴妃與小郡主近前,也向著崇平帝以及宋皇後行禮。
宋皇後笑了笑,伸手招呼著道“鹹寧過來這邊兒坐。”
鹹寧公主點了點頭,喚了一聲,然後在宋皇後身旁的繡墩上坐下,清澈晶瑩的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臉上。
端容貴妃瞥了眼賈珩,彎彎秀眉之下,美眸閃爍,心思莫名。
昨個兒聽宮女說,這賈子玉去了鹹寧寢宮,後來問了下,竟是陛下讓賈子玉去的。
陛下也真是的,兩人還未成親,就這般親密往來,就不怕做下有失體統的事兒來?
宋皇後笑問道“妹妹,怎麼沒見著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