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眉頭緊皺,麵容變了變,目中現出一抹憂色。
此事,子鈺應該沒有插手這等事吧?
這種事情,沒有好處不說,還容易惹一身騷。
因為,賈珩已是郡王之尊,通過政變根本不能上位。
“來人,宣魏王進殿。”崇平帝麵色微頓,定了定心神,轉而就以十分虛弱的聲音高聲道。
戴權麵上現出為難之色,說道:“陛下,魏王仍在外間衝殺。”
崇平帝問道:“衛郡王呢,還沒有進宮嗎?”
戴權道:“奴婢先前已經派人出宮相請衛郡王。”
這會兒的內閣閣臣之列,呂絳起得身來,麵色凜肅,拱手道:“聖上,微臣以為,衛郡王這次大典不來,實在頗為可疑。”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頓時議論聲起。
莫非是衛郡王與魏王暗中密謀,這才鬨出這樣大的事情來?
李瓚眉頭緊皺,似有些不滿說道:“呂閣老,不可胡亂揣測。”
如果衛郡王真的助魏王逆事,那真是愚不可及,況且這個時候,如此妄加懷疑,難道還顯不夠亂嗎?
崇平帝這會兒,也驟然開口說道:“賈子鈺不會做出這等無君無父的事情來。”
就在殿中眾臣疑雲重重之時,含元殿之前那遼闊無垠的漢白玉廣場上,似乎也漸漸消停起來。
而後,殿中眾臣似有所覺,向著殿外望去,但見那映照著光芒,可見魏王身上恍若披著一層光耀。
身旁同樣是梁王陳煒,那張帶著幾許跋扈、驕橫之氣的麵容,滿是誌得意滿。
“魏梁兩王覲見陛下。”
這時,殿門之側的內監,則以顫抖著的尖銳聲音喊道,讓殿中群臣心頭一凜。
正主終於來了嗎?
魏王陳然昂首挺胸,進入殿中,整容斂色,來到近前,跪將下來,大禮參見說道:“兒臣見過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王此刻也快步近前,朝著那落座在金椅上的中年帝王行了一禮,沉聲道:“兒臣見過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殿中群臣都齊刷刷看向魏梁兩藩以及二藩身後的大批錦衣府衛,目中就有一抹複雜之色湧起。
大漢的文武群臣,在這種“宗室家務”當中,也很難有立場上君辱臣死的表現欲。
猶如兄弟幾個爭家產,外人隻能在一旁規勸,而不是直接下場。
聽著兩兄弟的聲音,崇平帝抑製著心頭的憤怒之意,沉喝道:“你們二人為何興兵殺進宮中,可是要造反嗎?”
此刻的崇平帝不存在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一說,因為除非魏梁兩王得了失心瘋,才會弑父。
“父皇,兒臣不敢,兒臣有下情回稟。”魏王抬起頭來,道:“楚王乃為庶藩,古來廢嫡立庶,乃是取禍之道,兒臣犯顏直諫,請父皇不要立楚王為東宮。”
嗯,魏王陳然用自己的行為來證明,廢嫡立庶,的確是取禍之道。
楚王陳欽劍眉挑了挑,那雙陰鷙而幽冷的目中,厲芒閃爍,沉喝道:“魏王弟,東宮立嫡乃父皇指定,詔告天下,孤可以向父皇求情,赦免你的不敬之罪。”
魏王陳然目光銳利,咄咄而逼視楚王,冷聲道:“如非你巧言令色,蠱惑父皇,父皇焉能立你為嗣?”
“來人,拿下楚王!”魏王陳然心頭怒不可遏,俊朗白皙的麵容上湧起絲絲縷縷的戾氣,沉喝一聲道。
說話之間,身後的府衛就向楚王齊齊撲去,按住那楚王的胳膊,不使其費勁掙紮。
原先隨其一起護衛左右的甄玨,麵色變了變,沉喝道:“你們住手!”
楚王陳欽麵色變幻了下,道:“不可魯莽!”
否則,真的要血濺金鑾?
魏王陳然抬眸看向上首端坐的崇平帝,道:“父皇,臣恭請父皇收回冊立楚王的成命。”
“逆子!”上首落座的崇平帝,沉喝一聲道,而後劇烈咳嗽不停,隻覺一口氣就有些上不來,一旁的戴權連忙近前,幫著崇平帝撫著後背的氣。
殿中群臣見著這一幕,心神不由戚戚然。
聖上老了……
都察院左都禦史許廬眉頭緊鎖,麵色肅然,開口道:“魏王,以子逼父,行大逆之道,天下將如何看你?”
魏王陳然理直氣壯,高聲道:“唐太宗文皇帝,經玄武門之事而踐國祚,仍成一代明君,開創一代盛世,天下又如何看他?”
唐太宗諡號文,文在諡法當中是經天緯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學勤好問曰文。
可謂諡號裡的天花板。
但在廟號裡就是文而不治,明褒實貶。
許廬歎了一口氣,道:“魏王殿下,何至於此?”
如今之事,既是天下之事,同樣也是陳漢宗室一脈的家事,或者說,對於魏梁兩藩的遭遇,在場的文臣,也頗有一些同情。
李瓚義正辭嚴說道:“魏王殿下既以唐太宗文皇帝舉例,可知唐太宗文皇帝,曾在隋末天下大亂之時,撫軍遠征,創李唐三百年之基業?”
意思是,你魏王身上的功績還有些不夠格,如何以太宗文皇帝自況?
魏王揚起一張剛毅麵容而來,神色堅定,道:“父皇當年同樣是逼宮上皇,仍成一代聖君,勵精圖治,也未聞開創陳漢基業,但仍造中興之業,兒臣定然如父皇一般,朝乾夕惕,為陳漢社稷嘔心瀝血,開創盛世。”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群臣再起一片嘩然之意。
這是將當初天子的起家“黑曆史”給抖落出來了。
或者,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高仲平麵色肅然,沉聲道:“魏王,聖上以你無嗣而不立,也是為了社稷著想。”
魏王陳然開口說道:“我以梁王弟為皇太弟,有何不可?”
高仲平一時默然。
魏王看向楚王,冷聲道:“反觀楚王,以庶藩而入東宮,功微德薄,難服人心。”
楚王冷哼一聲,陰鷙麵容上滿是怒意湧動。
而魏王陳然目光逡巡四顧,隻覺自己就是當初的賈珩附體,舌戰群儒,言語壓製眾臣。
崇平帝此刻聽魏王提及當年之事,心頭隻覺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涼襲上心頭。
這或許就是命運捉弄?上天的報應?
不,他當時迫不得已接管這九州萬方。
魏王此刻,麵色凜肅無比,“噗通”一聲跪將下來,沉聲道:“父皇一生為國事憂勞成疾,兒臣懇請父皇退位至重華宮榮養,由兒臣入主東宮,監國秉政。”
楚王這會兒,正在遠處聽著魏王的諷刺之言,那張陰沉、白淨的麵容,青紅交錯,分明怒到了極致。
崇平帝麵容陰沉如鐵,冷哼一聲,再難忍住心頭的憤怒不已,訓斥道:“你做夢!”
說完之後,崇平帝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停,戴權連忙遞上一方刺繡的手帕,而崇平帝身前的龍袍中已滿是鮮血。
梁王這會兒也“噗通”一下子跪將下來,朝著崇平帝行禮參見,痛哭流涕說道:“父皇,兒臣懇請父皇至重華宮榮養。”
楚王陳欽那張剛毅麵容陰沉如鐵,凝眸看向魏梁兩藩,心緒莫名。
崇平帝麵容沉靜,聲音中帶著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幾i許無奈,道:“你們……”
說完之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旋即人事不知,這位中年帝王耳畔頓時響起一陣驚呼之聲。
殿中群臣這會兒,麵色倏變,齊齊看向崇平帝。
魏王麵色倏然一變,道:“太醫,太醫。”
他雖然想要逼宮奪位,但並不想就此逼死父皇,否則天下勢必群起而討之。
就在殿中一片兵荒馬亂之時,殿外忽而再次傳來喊殺聲,讓殿中正在愣怔的群臣,心神微動。
難不成事有轉機?
此刻的殿中群臣,對魏王如此“逼宮”,還是有一些不同看法的。
但因為魏王占據了優勢,加上又是陳漢宗室的家務事,一些明哲保身的文臣,沒有貿然下場斥責。
不大一會兒,一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府衛,快步進入殿中,那張白淨麵容倉惶無比,對著魏王,說道:“殿下,大批錦衣緹騎殺進了宮城。”
魏王劍眉挑了挑,眸光深深,轉眸看向一旁的衛麒,沉聲道:“汝南侯,錦衣府衛不是被控製住?”
“殿下勿憂,我京營驍銳已經完全占據了宮城,錦衣府的緹騎不是對手。”汝南侯衛麒開口道。
此刻,就在宮門之外,仇良正在率領錦衣緹騎,騎在馬上,看著前方為魏梁兩藩府府衛占據的宮城,目光冷閃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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