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傳到了內閣首輔齊昆和其他閣臣耳中。
宮苑,文華殿
殿前鬥拱飛椽的廊簷上,一個個內閣小吏神色匆匆,捧著書冊,進進出出。
齊昆麵容沉靜如水,凝眸看向一旁的柳政,說道:“京中最近起謠言,衛王重墨師工匠之學,而輕儒學,未知是何緣故?”
柳政輕輕搖了搖頭,眸光閃爍了下,道:“衛王開恩科,按說應無輕視儒學之意,這謠言不知又是從何而來?”
齊昆那張直鼻懸膽的方闊麵容,不由現出一抹遲疑之色,道:“但是徐光啟此人為國子監司業,又領工部侍郎銜,似乎當真是要將工部匠師之學,帶至國子監,以傳授監生。”
柳政聞聽此言,凝眸看向齊昆,以平靜的語氣說道:“元輔,徐光啟其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
齊昆道:“朝政剛剛平穩,如今又起得這股輿論,京中局勢真是讓人擔憂不勝啊。”
柳政想了想,問道:“衛王此刻就在府中,要不要派人去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柳政入閣之後,將工具人屬性貫徹到了極致,基本以賈珩的意誌行事。
齊昆擺了擺手,說道:“大可不必。”
如果衛王當真倒行逆施,與天下讀書人為敵,從此自絕於天下,倒也是一樁好事兒。
柳政聞聽此言,兩道濃眉之下,眸光閃爍地看向齊昆,道:“元輔,那都察院和翰林院方麵,是否讓人提防下,不可再滋事端。”
經過賈珩的不停血洗,都察院和翰林院人事幾經變動,柳政也擔心再次引起政潮。
齊昆道:“讓人知會一聲吧,隻是此事……終究要看衛王是如何做想。”
如果當真是棄儒從墨,那麼隻怕不僅是都察院、翰林院、六科這等清貴衙門,如吏部尚書姚輿等人都要站出來反對。
就在這時,一個內閣小吏快步而來,稟告說道:“閣老,林閣老來了。”
說話之間,可見林如海身穿一襲青色斑斕士子長袍,雲髻以一根木簪子綰起,從殿外快步而來,那張白淨、儒雅的麵容上,滿是凝重之色。
齊昆迎將上去,喚道:“林閣老。”
林如海道:“元輔,先前,我已經知會翰林院,思研恩科考試的試題,隻是最近京中似起了一陣輿論風波?”
齊昆道:“林閣老,還是京中提及衛王重墨學工匠之學,而輕視聖賢之道,京中士林為此議論紛紛。”
林如海儒雅麵容上現出思索之色,說道:“方才衛王派人提議,今歲恩科之外,另設明算、明經、明工、明理諸科,同科取士,同時在進士科中,附加策論一卷,以選拔實務之才。”
齊昆聞聽此言,心頭一驚,問道:“衛王要改革科舉之製?”
“並非改革,隻是崇尚古人。”林如海道:“衛王之意,自隋唐之時,除進士之外,就有諸科待考,如今不過是綜學唐宋之製,重新啟用諸科,使科舉之試更為周備詳細。”
齊昆神情淡漠,蠶眉之下,眸光閃爍之時,也不知在想著什麼,道:“如此一來,隻怕京城風聲愈急,爭執之聲更為嘈雜。”
原本現在的士林就擔心衛王重墨家之學而輕儒教,不想,衛王更是在關乎大家切身利益上的科舉之事上大動手腳。
林如海凝眸看向齊昆,道:“我正是有此擔憂,這幾天,邸報上就會登載科舉之試的內容,以供考生提前準備應對。”
齊昆點了點頭,麵無表情,說道:“既然林閣老無礙,那就照此辦理即可。”
林如海道:“元輔,山東方麵,第一批前往關外的移民百姓已經出發,由地方官府派出差役、兵丁沿途護送,以防遇襲。”
齊昆想了想,說道:“關外移民實邊,要謹防移民和本土百姓毆鬥。”
林如海說道:“元輔放心,下官已經交代給出關的官吏,沿途護送,到了遼東之後,依族群、村寨劃定居所,同時,揀選軍卒護送,彈壓不法。”
齊昆點了點頭,溫聲道:“遼東之地,地廣人稀,尤其冬日格外苦寒,我大漢百姓未曾經曆過這等氣候,隻怕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才是。”
林如海說道:“元輔勿憂,戶部方麵已有相關考量,對前往關外開墾的百姓,每戶給綿五十斤,羊毛十斤,用以幫助百姓在遼東立足。”
齊昆驚訝了下,說道:“每戶五十斤?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戶部可能支應得了?”
林如海沉聲道:“朝廷大政方針,糜費再多也在所不惜,戶部方麵,因為青海、西北等地有不少羊毛進貢,府庫堆積如山,倒不用擔心物資供應不足,此外,攻滅遼東女真之後,同樣有大批貂裘閒置於府庫之中,可以視情況發放給山東等地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棉花此刻尚未引入中國,但賈珩已經派錦衣府衛通過海貿去尋找棉種。
齊昆說道:“頭三年,遼東開墾的局勢,仍是艱難了一些。”
“萬事開頭難。”林如海感慨了一句,說道:“不過等一切步入正軌,也就是一片平原坦途。”
齊昆點了點頭,並未再說其他。
……
……
神京,寧國府,書房之中——
賈珩與陳瀟相對而坐,這會兒,丫鬟近得前來,奉送上一杯香茗,然後徐徐而退。
賈珩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問道:“錦衣府那邊兒怎麼說,有沒有提及江南士紳最近在忙什麼?”
“錦衣府那邊兒的飛鴿傳書說,郝家背後的是南省的那些宗室和國戚。”陳瀟朗聲道。
賈珩聞聽此言,那張剛毅、沉靜的臉上,頓時湧動起陣陣冷冽之色,道:“彼等,對我不滿已久。”
江南的那些前朝國戚,肯定要尋機清理,否則等他將來更進一步之時,就可能聯絡了江南士紳,在江南之地燃起熊熊戰火。
陳瀟低聲說道:“你可聽到最近,京中出現一股輿論風潮。”
賈珩問道:“什麼輿論風潮?”
陳瀟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有人說你重視墨家等雜學,而輕視儒學,實在是近小人而遠君子。”
賈珩點了點頭,麵上不由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這是已經出現學派紛爭的苗頭了。”
隨著他扛起科教興國的大旗,那麼勢必會引起原有既得利益集團的仇視。
這是儒墨兩家的學派之爭。
當然,他前期更多是采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在新學門徒還未徹底成形之前,不宜直接與龐大的舊官僚集團直接發生衝突。
而科學神教之立,同樣是聖賢所言的格物致知之道。
陳瀟低聲說道:“要不要先避一避,今歲恩科即行擴充其他科目,京中士林勢必會再起紛爭。”
賈珩幽幽道:“或早或晚,都少不了這麼一遭兒,大道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陳瀟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賈珩擺了擺手,目光咄咄而閃,說道:“靜觀其變,無需驚慌。”
陳瀟提醒說道:“隻是你要及早做好心理準備,我擔心南北士人皆口誅筆伐,蠱惑世人,使你在天下讀書人眼中失分。”
賈珩道:“讓錦衣府和內衛的探事都機靈一些,我這次要看看,誰會借機生事。”
陳瀟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吩咐下去。”
賈珩道:“你在府裡等著,我這會兒就進宮。”
旋即,起得身來,而是向著宮苑快步而去。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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