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崇明沙衛港
“咚咚!!!”
密集如雨點的鼓聲撕開了初冬清晨的薄霧,大批桅杆高立、高有三層的樓船在巡船的扈從下,出得衛港,揚帆起航。
身穿大漢紅色鴛鴦戰襖,外罩盔甲的水師將校登上戰船,乘風破浪,開始向茫茫大海進發。
賈珩此刻身在一艘裝備有的紅夷大炮的旗船之上,舉目眺望向東方天際的金紅霞光,此刻寒風吹拂在臉上,臉頰多少有些生疼。
目光眺望著周圍的一艘艘戰船,江南水師大概有一百多艘戰船,此刻兵卒兩三萬人,比起氣勢洶洶的朝鮮水師,在兵力上相對劣勢。
自當初海戰之上,江南大營水師驅逐多鐸以及海寇之後,提拔了大量將校進入江南水師學堂學習。
經過這麼長時間過去,已經有四批學員,在水師之中已經開花結果,漸漸散開,如果在後世史學家研究,當有江南係之稱。
嗯,其實賈珩手下的勢力分布,漸漸形成幾大版塊兒,如京營係、錦衣係,前者與水是軍方的山頭,而後者是情報係統。
至於史家兄弟乃至王子騰等人,並非核心部眾,猶如白、李二人之於光頭。
等到上午時分,高懸於天穹太陽照耀,天穹霧氣散去,而海浪不停拍打著船隻,發出唰唰之聲。
賈珩也終於來到了戰書上所定的海麵上,此刻放眼望去,天空蔚藍,海天一色。
一方因人多勢眾,一方趁火銃之利,此刻在海上對峙,少了幾許調兵布陣的詭詐,有了幾許堂皇的會戰之意。
賈珩拿出單筒望遠鏡,眺望著遠處朝鮮水師的戰船,戰船與巡船二三百艘,如果再加上一些蚱蜢舟船,密密麻麻,星羅棋布。
僅僅從兵力而言,江南水師此刻僅有兩萬五,再加上江北的部分步卒兵馬,大概也就在三萬人。
而女真人則在五萬多人,兵力上的確要吃一些虧。
賈珩拿著單筒望遠鏡看向遠處,下令道:“下令,一進入射程,即刻開炮,不與朝鮮和女真水師近身纏鬥!”
相比試探攻擊之時,女真和朝鮮水師丟掉了兩座巡船,此刻的紅夷大炮的密度更大,能夠造成的殺傷更多。
登萊水師的戰法其實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近船水戰,而紅夷大炮的存在,已經部分接近了熱火器的灼熱硝煙。
豪格在旗船之上,這次水戰主要還是崔道成這位水師總管來指揮,崔道成年近五十,臉上有著朝鮮人的小眼睛、鞋拔子臉,但對水師的指揮經驗十分豐富,吩咐著手下人搖動令旗。
隨著令旗搖動,鼓聲也隆隆而響,朝鮮水師以及女真正藍旗旗丁操舟,向著遠處的旗船抵近。
整個朝鮮水師從原本分散的戰鬥陣列,變得更為疏散,以此躲開漢軍水師的紅夷大炮集火。
但縱是如此,在逐漸接近漢軍的水師戰船以後,頭一波紅夷大炮轟擊,仍有不少船隻中得炮銃,在原地四處打轉。
而豪格身旁的阿巴泰,低聲道:“漢人火器太過犀利,不宜硬拚。”
豪格目光緊緊盯著那懸掛著“漢”字旗幟的戰船,輕輕擺了擺手,說道:“讓我們的船隻抵近,與漢人船隻近身廝殺!漢人不是我們大清勇士的對手!”
豪格所依仗的就是,正藍旗精銳兵丁作戰勇猛,在先前與登萊水師的對戰中,無疑也證明了這一點兒。
保齡侯史鼐手下的登萊水師與朝鮮水師交手,可謂傷亡慘重,如果不是依托衛港,使女真以及朝鮮水師不敢大批抵近,隻怕戰況更為慘烈,而正藍旗的精銳旗丁卻傷亡較小。
而此刻,漢軍經過幾輪紅夷大炮炮轟之後,隨著朝鮮水師戰船的躲閃以及提防,丟下十幾艘戰船以後,漸漸戰果寥寥,雙方又接近了傳統的水戰模式。
接舷、跳蕩。
除卻戰船、巡船的互相相撞,更多還是小船的逐漸接近,然後通過鐵索鉤向大船,試圖以近戰武勇來抵消漢軍的火器優勢。
因為這種小船在海上更難瞄準,紅夷大炮打小船,也太過浪費炮彈。
但漢軍水師船上的官兵則迅速改以弓弩、火銃遠遠而射,尤其是燧發槍以及火繩槍,一發發硝煙彌漫之間,遠處的小船上就有不少軍兵中彈而亡。
而小船上身穿藍色泡釘甲的正藍旗精銳,倒也無愧精銳之名,悍不畏死,手持一麵麵鐵皮盾牌逐漸接近,有一些已經攀爬上船隻,開始與漢軍廝殺。
雙方軍兵操舟迅速抵近,不大一會兒,就聽得“乒乒乓乓”的兵刃相擊聲音傳來,金鐵之聲清脆悅耳,繼而是喊殺聲震天而響。
鮮血染紅了整個浪濤滾滾的海麵。
此刻,從整個高空向海麵下俯瞰,紅夷大炮不時發出隆隆巨響,凡中得大炮的戰船和巡船相繼被擊中,漸漸沉入海洋,而大批朝鮮水師則以小船眺望其他的戰船。
賈珩此刻手中拿著一柄雁翎刀,麵色沉靜,冷冷看向漸漸抵近而來的女真戰船。
這個時候,自然還沒有等到他出手的時候。
以單筒望遠鏡四下遠遠看去,可見整個海麵戰場,漢軍雖然落了一些下風,但依仗著火銃之利,仍是遠遠壓製著朝鮮水師,不使其近前。
隻是相比當初與多鐸率領烏合之眾大戰,眼前的朝鮮水師以及女真兵馬表現出更多的韌性。
故而,勝負難料。
而豪格此刻佇立在旗船之上,眯眼看向遠處正在交手的人手,對一旁的阿巴泰說道:“紅夷大炮雖然厲害,但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人,我們在海上的船隊十分分散,他們的紅夷大炮打不了幾炮,就不能再打了。”
阿巴泰見此,倒也放下心來,至於周圍一眾朝鮮水師落水哀嚎,自然沒有讓這位繞餘多羅貝勒放在心上。
而崔道成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因為整個戰事的進展,就是在以他們朝鮮士卒的生命為代價。
“去會會那位衛國公。”豪格此刻麵色陰沉如鐵,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刀高高舉起,在日光下明晃晃,向賈珩所在的旗船遙指,目中殺氣凜然。
賈珩此刻也似有所感,目光緊緊盯著那旗船上的豪格。
隨著時間過去,經過幾輪轟擊以後,女真以及朝鮮水師的船隻漸漸抵近漢軍的船隊,雖然江南水師一直試圖拉開距離,但難免還是相互纏鬥一起。
這時,“嘭!!!”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船板相碰之聲,雙方樓船劇烈相撞,甲板之上的士卒都晃了晃。
豪格所在旗船上的女真正藍旗旗丁,則用撓索以及鐵鉤向賈珩所在的旗船跳蕩,口中呼喝著,麵目猙獰。
“砰砰!”
燧發槍就近而射,準頭無疑更高,不少女真正藍旗旗丁中得槍彈,痛哼一聲,旋即落在海麵上。
而周圍兩艘戰船也過來想要幫助賈珩所在的旗船減輕壓力,但朝鮮水師戰船與人手更多,不大一會兒就糾纏在一起。
這時,豪格見得此幕,說道:“來人,隨本王取了漢廷衛國公小兒的人頭!”
說著,就要召集身旁的親衛前往賈珩所在的旗船。
阿巴泰主動請纓道:“旗主為旗船,不可魯莽,由我前去。”
豪格聞言,看了一眼阿巴泰,說道:“一切小心。”
阿巴泰領著親衛,在樓船上跳至賈珩所在的甲板,手持長刀,與漢軍將校士卒廝殺一起。
這時,漢軍的將校也與其戰在一起,阿巴泰勇猛無比,率領的女真正藍旗精銳一往無前,宛如一柄利刃殺進了漢軍。
頓時,漢軍引發了短暫的騷亂。
但很快,幾員戰將以及水卒在一青年小將的率領下,向著阿巴泰等人圍攏殺去。
賈珩按著腰間的雁翎刀,立身在船頭,冷冷看著這一切。
他因為要坐鎮中軍,除卻遇到豪格、多鐸這樣的大魚,否則不會親自提刀上陣廝殺。
此刻,阿巴泰手中的長刀揮舞橫斬,不少漢軍士卒慘叫一聲,鮮血淋漓,甲板上鮮血浸染的濕漉漉的,幾乎站立不穩。
正自提到廝殺,阿巴泰忽而見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正是那青年小將,向自己砍殺而來。
阿巴泰冷哼一聲,掌中的馬刀橫斬而上,匹練刀光如弦月亮起,“鐺”地一聲,火星四濺。
阿巴泰麵色一驚,連忙揮刀格擋。
而賈菱目光冰冷,手中長刀揮舞,卻一刀快似一刀,如疾風驟雨般向著阿巴泰殺去。
周圍的女真正藍旗旗丁也與漢軍廝殺在一起,一時間,喊殺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
而周圍紅夷大炮的炮聲隆隆,又向女真和朝鮮水師的戰船和巡船轟炸,弓弩與火銃也對射不停。
雖然早有所料,並且有著防備,但女真以及朝鮮水師的戰船損傷比例依舊相當驚人,不少沉船落水的朝鮮水師士卒抱著一塊舢板,奮力向大船遊去,頗為狼狽。
見得周圍被擊沉的水師戰船,崔道成心頭暗急,看了一眼旗船上的豪格。
這種傷亡比前段時間的登萊海戰還要慘烈。
反觀漢軍,戰船受傷寥寥,更多還是在近戰時,被朝鮮水師或者女真正藍旗的旗丁纏住。
就在晌午時分,豪格所在的船隊忽而響起“鐺鐺”的鳴鑼聲音,清脆刺耳的鳴金聲一時壓過了廝殺之聲。
而原本與漢軍船隻交手的船隻,則在迅速脫離,向著東方大海四散而逃。
阿巴泰也在一眾親衛的陪同下,拖著受傷的身體,原路返回船隻,隻留下大批正藍旗旗丁的屍體在船隻甲板上。
賈珩凝眸看向遠處四散而走女真船隻,吩咐說道:“大船攜炮銃前往追擊,能留下多少船隻就留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