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之上的側顏玉容,就有欣喜流溢,急聲問道:「人到哪了?」
「奶奶,已經到前廳了。」銀蝶欣然說道。
尤氏正要舉步而去,旋即立定,重又幽幽歎了一口氣,返回梳妝台重新落座。
她一個孀居之人,如何前去迎接著那人?隻怕要給他招來一些閒言碎語。
念及此處,少婦捏著手帕在心口,忽而緩緩坐下,溫婉如水的玉顏上,浮起一抹悵然若失。
正如《紅樓夢》原著借冷子興與賈雨村對話所言,金陵老宅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將一條街都占據,人煙阜盛,屋舍連綿。賈珩在賈族在金陵十二房族人引領下,在錦衣親衛的扈從下,浩浩蕩蕩地進入寧國府。
這座宅邸軒峻壯麗,不在神京寧國府之下,因常有下人灑掃,內裡並無荒蕪破敗,蒿草深深之象,這也是神京八房在金陵之地的主脈象征。
進得廳中,賈珩招呼著一眾族人落座,道:「我常在京中,說來還是頭一次來到金陵。
賈孜笑道:「子鈺,來了金陵,就是到家了,這是祖上立足之地,族裡略備了薄宴,為子鈺接風洗塵。
眼前這位珩哥兒,他先前可是打聽過,從一旁支庶族殺將出來,後來封了永寧伯,正是賈族的族長。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怎麼不見蓉哥兒?」
賈孜聞言,怔了下,道:「已經打發人去喚了,等會兒就過來。
因為賈珍坐罪失爵的緣由,賈蓉在金陵十二房當中的地位也頗為尷尬,隨著賈珩官職越做越大,因為擔心賈珩不喜,並未讓其居住在寧國府,而是另外擇一處彆院居住,終究顧忌著賈敬的麵子,給予糧田以及鋪子供養著。
今天是賈珩過來,慮及賈珩與賈珍當年的仇怨,就默契的沒有喚著賈蓉。
而賈蓉因為父孝還在,也不得娶親,隻是平常偷偷陪著結交的狐朋狗友去秦淮河廝混。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道:「去將蓉哥兒喚來,我回頭有話叮囑他。」
相比金陵十二房的族人,不諳彼等性情,蓉反而是他的熟人,對金陵族中的消息知88
道多也不一定。
當初賈瑜父子在淮安府所為,未必就是孤例。
賈孜連忙打發小廝去了,此刻賈族眾人都在看著那身形頎長的少年,心頭都有些感
這般年紀輕輕,就已是輔國樞密,大漢一等伯
賈珩與賈族中人用,返回後宅,去看黛玉的安頓情況,穿過燈火通明的回廊,剛剛
到了後院,抬眸看見晴雯,問道:「都收拾好了?」
「收拾了,公子的院落在左邊兒,右邊是林姑娘的院落。」晴雯看向那蟒服少年,撇了撇嘴,輕聲說道。
這一路上,賈珩與黛玉時常膩在一塊兒,先前愛屋及烏、菀菀類卿的想法也漸漸在晴雯心底動搖開來。
賈珩笑了笑道:「嗯,陪我沐浴去罷。」歇息一晚,明天先去甄家拜訪一番,再去南京兵部討要軍械。
此刻,賈珩與黛玉兩人的院落,隻隔著一道青簷白牆的花牆,中間是一道月亮門洞,以碎石鋪就的小徑通達。
在賈珩沐浴之時,黛玉也在紫鵑的陪同下,去掉粉裳,如蓮藕的玉足踩著竹榻,足背如弓,邁入浴桶,隨著騰騰熱氣氤氳而起,彤彤燈火映照,削肩玉潤,肌膚勝雪,秀頸白皙曜然。
少女巴掌大小的雪膩玉頰上,道道嫣紅氣韻仍然未褪,罥煙眉之下的星眸中,時而欣喜,時而迷茫,似乎羊符傳來的齧食之感,仍是蝕骨纏心,難以自持。
珩大哥他······他怎麼能那樣啊?她都還沒有答應嫁給他呢,就對她那般輕薄?但那會兒暈暈乎乎似根本生不出一分拒絕。
事後回想,羞澀之餘還有幾分崩碎三觀的觸動。
那樣平時威嚴肅重的人,竟如小孩子般,真就······情不自禁?
「姑娘,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紫鵑近前,白裡透紅的臉蛋兒上帶著盈盈笑意,柔聲說道。
黛玉回轉過神,臉頰微紅,壓下心頭繁亂的心思,低聲道:「沒什麼。」
「我幫著姑娘洗澡吧。」紫鵑輕聲說著,拿起一旁的毛巾幫著黛玉擦洗身子。
黛玉也沒有在意,伸手輕輕搓洗著小羊。「姑娘。」紫鵑忽而開口,打斷著正心潮起伏,神思不屬的黛玉。
黛玉心頭疑惑,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紫鵑,心有所感,問道:「怎麼了。」
紫鵑壓低了聲音,似有所指問道:「姑娘,難道他就沒有給你說什麼?」
「什麼?」黛玉粲然星眸中泛起陣陣疑惑,似乎不明所以,還能說什麼?
紫鵑顰了顰眉,輕聲道:「姑娘這般與大爺膩在一起,總要為將來的事兒打算,大爺沒有給姑娘承諾或者將來怎麼樣?」
先去她在船上望風,忍不住偷瞧了一眼,她家姑娘和珩大爺都······再這般下去,兩人彆是稀裡糊塗做了真的夫妻,然後姑娘再沒有名分。
黛玉秀眉之下,柔潤如水的目光幽幽失神,抿了抿櫻唇,低聲道:「珩大哥他也有苦衷的,我這兩天尋個機會問著吧。」
將來之事,她也不好問,到時候再說不遲,況且爹爹還在揚州,想來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將來沒名沒分的。
再說,他原也說過此生不會辜負她,如是騙了她······她,她大抵是不會活了罷。
念及此處黛玉忽而心口一痛,隻覺僅僅是想想,就已難受的渾身發冷,無邊無際的黑暗向著自家湮沒而來。
不是死,而是比死都難過,那人對著自己一副厭棄
的模樣。
紫鵑見著陡然寂靜下來,臉色蒼白如紙的黛玉,擔憂道:「姑娘如是擔心的話,可以旁敲側擊一下,總要他給姑娘一個說法才是,不能這般不明不白的。」
雖說珩大爺是個至情至信之人,但該要的說法也要有著。
黛玉這會兒也恢複過來神思,晶瑩熠熠的星目看向紫鵑,低聲道:「紫鵑姐姐,還是你說的辦法他來想著,他應是······有著辦法的吧。」
似乎從來沒有什麼事兒能夠難倒他。
「可姑娘也給他提一聲,讓他上點兒心。」紫鵑輕聲說著,想了想,說道:「不然,我替姑娘說。」
「彆。」黛玉連忙說著,旋即,星眸黯然幾分,幽幽道:「那樣問來的,求來的,也好沒意思了。」
若是逼迫來的,也會討人嫌,不如不問,這樣也好。
而且,她也想看看,他打算什麼時候給她說······
見狀,紫鵑也不好多言,溫聲道:「那我伺候姑娘沐浴吧。
待黛玉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裳,坐在廂房中,拿著梳子輕輕梳著秀發。
少女上著白底胭脂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下著白色交領中衣白色長裙,容顏俏麗,少女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宛如出水芙蓉,濯而不妖。
「珩大哥他還沒會完客呢?」黛玉星眸喚著一旁的紫鵑,輕聲說道。
紫鵑輕聲道:「姑娘,大爺一會兒就過來吧,這時候天色還早呢。」
姑娘真是這輩子都離不了珩大爺了,一會兒見不著就念叨。
「你去看看。」黛玉抿了抿粉唇,柔聲說著。
少女百無聊賴地來到書案後,伸手拿起一卷辛棄疾的詩詞,落座下來,掀開詩詞賞鑒著,忽而見到一頁,臉頰頓時嫣紅如血,彤彤如火。
什麼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也如?珩大哥哪裡能那般用著?
終究是心思慧黠的少女,早已明白了弦外之音,隻覺某種思路被打開,開闊了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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