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嘉看了一眼自家四弟,皺了皺眉,道:「說這些有何用?」
他這個四弟就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當個四品參將委屈他了,還有先前淮安府的販賣米糧的賠本之事兒,估計也窩著一股火。
甄晴玉容如霜,鳳眸瞥了一眼甄鑄,也不知為何,心頭就有些惱火不勝。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爛仗?你在江南大營待著,十幾年還隻是個參將,那混蛋已是軍機大臣,京營節度,你怎麼比?
嗯?不對,好像有些不對?
她也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非要為那混蛋說話,她是有一說一,總不能睜著眼說瞎話罷?
人家又是京營節度使,又是錦衣都督,又是軍機大臣,天子跟前第一寵臣,還裝眼瞎看不見,那就是愚不可及!
甄雪同樣顰了顰秀眉,美眸瞟了一眼甄鑄,芳心也生出幾分不舒服,抿了抿粉唇,捏著手帕的素手攥緊幾分,中指上的戒指光芒熠熠。
四叔怎麼能這般說子鈺?子鈺他才多大,來日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
而就在廳中因為甄鑄一番話陷入沉默之時,甄應嘉蒼老麵容上現出思索,問道:「你去年不是還來著書信,這人對楚王那邊兒也頗為疏遠?」
提及楚王,甄晴鳳眸閃了閃,心底也略有幾分不自在,輕聲說道:「父親,此一時彼一時,妹妹的歆歆認了他為乾爹,關係比之先前要近了一層,再加上甄賈兩家原是幾十年的老親,先前人家是庶支,不知咱們的深淺,擔心牽連到一些禍事上,現在知道了,關係比之當初倒是好了許多,妹妹你說是吧?」
也不好說什麼「今日」不比往昔.....
不是,她今天怎麼總是給這個混蛋說話?不,她也是為了甄家!
花信少婦很快收斂心底的紛亂思緒,在心底如是給自己說道。
甄雪明眸凝了凝,暗惱自家姐姐怎麼又扯上自己,什麼都扯上自己來打掩護,輕聲道:「歆歆很討他和秦氏的喜愛,這一路上他也很疼歆歆。」
甄應嘉點了點頭,道:「讓歆歆認他做乾爹是對著的,如是淳兒......那就更好了。」
一位京營節度,天子近臣,如果能支持楚王,那畫麵太美都不敢想。
其實這才是甄家對賈珩態度熱切的緣故,誰願意無故樹敵?
甄晴輕輕歎了一口氣,玉蓉幽幽,道:「人家也不是傻的。」
她都那般低聲下氣,百般逢迎,那人偏偏是個不為所動的。
甄晴壓下心頭的一抹不甘,輕聲說道:「父親,這次機會千載難逢,不管怎樣,這將來的大漢都是父皇說了算,咱們家到現在這一步,想要保全富貴,還是要有所嘗試才是。」
作為在宮中安插眼線的甄晴,沒有人比這位楚王妃更懂甄家麵臨的危機,但有些東西不是看出來就能改變。
除非將甄家幾千丁口賴以維生的莊田、產業全部變賣,填補奢侈生活的挪用虧空,但這與朝廷降旨抄家也沒有什麼區彆。
賈家比甄家的好處在於,敗的是自己的家產,而甄家就是徹徹底底的家仆欺幼主,借經手辦事之便,挪用主家的錢財,如同賴家之於賈家,修個大觀園糊弄了不少銀子。
事實上,最終在原著中抄家之後,仍是發還了甄家一部分族田,甄寶玉得以重振家聲,皇室也算仁至義儘。
而賈珩選擇「說服」甄晴作為突破口,本身就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甄應嘉點了點頭,沉吟道:「這的確是一個機會,近些年在邸報上看了不少永寧伯的事跡,尤其是今年洪汛前後,京中聖上對他之言幾近言聽計從。」
他還是相信自家大女兒的判斷,隻是就此與江南官場劃清界限,短時間仍難以操持,而且也不是改弦更張就能獲得神京城中那位至尊諒解的。
甄韶沉吟片刻,道:「王妃昨天說,這位永寧伯想要整飭江南大營武備?」
他現在是營衛指揮使,再往上就是節度一類的官職,許能更進一步?
「說來還是揚州的東虜刺殺鬨的,現在揚州還在封城搜捕,賈珩說江防空虛,需要整飭江南江北武備,不過我瞧著是個借口。」甄晴柔聲說著。
「哦?」甄韶不由放下手中剛剛拿起的茶盅,目帶征詢。
「京營、邊軍,父皇都在派人整頓,江南江北豈得獨善其身?終究是要整頓的。」甄晴柔聲道。
甄韶目中精光一閃,問道:「如是這般說,江南大營整飭勢在必行了?」
「侄女以為,大勢煌煌,不能抗拒,而是怎麼要在這場整飭中保住位置,甚至更進一步。」甄晴秀眉之下,美眸凝露,輕聲說道。
甄韶又是皺眉道:「江南大營軍紀敗壞,比之京營尤過之而不及,牽涉各方眾多,可不好動作。」
甄晴鳳眸熠熠,輕聲道:「所以這才是我們甄家的機會,這一次如能幫著忙,起碼在聖上那邊兒就有了情分。」
將來真的太上皇不忍言,追究往事,有著這麼一層,縱然落個革職抄家,再過幾年再發還有複起之日。
至於銀子,真是還不上了啊,抽骨熬油都堵不上那個窟窿。
甄鑄眉頭挑了挑,嘴角噙起一絲冷笑,說道:「兩江總督、兵部,還有安南侯,哪一個是好惹的?就憑他一個黃口小兒?他在揚州抓鹽商,興大獄,真以為是省油的燈?彆忘了,汪家的生意,咱們家還入了一股。」
江南大營的檢校節度使是安南侯,一位曾立下赫赫功勞的武勳,其實也是上皇隆治帝的心腹。
甄晴餘光看了一眼甄鑄,心頭愈發不悅,但麗人頗有心計,也知道這就是這人的脾性,誌大才疏,眼高於頂,但畢竟是自家親叔。
想了想,笑著解釋道:「四叔勿憂,侄女覺得這是一次賣人情的機會,畢竟人家是軍機大臣,以後四叔領兵,不定用得著,再說,他應允了侄女的。」
「他怎麼應允著你?」甄應嘉詫異問著,並不相疑。
可以說甄家和楚王都沒有人懷疑過甄晴的不貞問題,因為甄晴從小就是驕傲的公主,怎
麼可能紅杏出牆?
甄晴也不好說兩人珠聯璧合之時,那人在耳畔答應著自己,柔聲道:「永寧伯許也是知曉江南官場勢力盤根錯節,這才想著與咱們家聯合,借咱們家的力,將江南大營整飭一番。」
畢竟,是心思晶瑩剔透的女人,離了床榻,隨著時間過去,倒也漸漸琢磨出賈珩的機心,分明是借助甄家撬開江南大營的整頓事務。
甄應嘉默然片刻,說道:「他能開出什麼條件?」
雖然知道太上皇經過今天春恭陵一事,將來恐有不忍言之事,需要及早為未來之事做著打算,但一下子也下不了這般決心,突然就與江南這些將門侯府反目。
甄晴柔聲道:「他說整飭江南大營,給二叔、四叔他們留個好差事,將來如用到水軍討虜的時候,也能用著二叔、四叔,等立了大功,封侯封伯也是有的。」
嗯,後麵的封侯封伯的話是她現編的。
如那混蛋所言,等立了功勞,將來太上皇和老太君相繼離去以後,甄家的劫難縱不能全消,也留下一絲起複的機會,當然如果她當了皇後,這些都不是什麼事兒。
「好大的口氣。」甄鑄冷笑一聲,麵色帶著譏諷。
真是時無英雄,徒使豎子成名!
想他甄鑄,幼年習武,熟讀兵法,就因為擔任了半年廢太子的侍從武官,這輩子就毀了,自此被老太君一直壓著,讓他去守著一堆破船在南省屈居人下,一家四個人,除了二哥不喜做官,就屬他的官最小。
甄應嘉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因為年幼之時為自家老母親寵溺過甚的四弟,嗬斥道:「四弟,不可妄言。」
「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這時,從外間屏風中,在一眾嬤嬤的攙扶中徐徐走來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嫗,拄著龍頭拐杖,眼角帶著皺紋的麵龐上見著嚴肅之色,隻是走路都有幾分不穩,剛剛說完,就是咳嗽了幾聲。
此外,身旁還跟著甄應嘉的夫人甘氏,甄韶的夫人孫氏,此外還有甄韶以及甄鑄的女兒,甄蘭以及甄溪。
兩個丫頭年近及笄之齡,韶顏稚齒,都是著荷花素色長裙,梳著空氣劉海兒的丫髻,隻是裙裳袖口、領口之上是紅牡丹刺繡,一個則是白牡丹淡刺繡。
姐姐甄蘭豔麗嫵媚,桃腮紅唇,好似紅牡丹,妹妹甄溪溫婉清麗,肌膚如雪,好似白牡丹,五官容貌乍一看,頗有幾分相似。
其實有些像是甄晴和甄雪的青春版,但天真嬌憨,俏皮可愛之處,頗有許多不同。
「母親。」甄應嘉連忙從太師椅上起身,向前攙扶,問道:「母親身子骨不舒服,怎麼不去歇著?」
甄老太君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聽你們幾個議事,你們擔心老身傷神,隻好過來聽聽我甄家生死存亡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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