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嘉也開解說道:“母親,此事還有轉圜之機,四弟一時糊塗而已,人家既要整飭江南大營,終究離不了咱們甄家配合。”
甄老太君歎了一口氣,說道:“此事隻怕不會這般簡單收場了,這個孽子定是告密給那個沈節夫,讓人橫插一杠子,如今這隔閡已經有了,哪怕人家願意用著咱們家,一樣心存芥蒂,這情分也就沒有了。”
甄鑄在下方,臉上有些不憤,他甄家什麼時候淪落到仰一小兒鼻息。如果小兒真擁大功在身,他自然心服口服,但小兒出仕以來所為之事,如換做是他,同樣可以做到!
甄晴柳葉細眉之下,美眸閃了閃,柔聲道:“祖母,這賈子鈺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器量大著呢。”
實在不行,她多伺候他兩次就是了_..
甄老太君默然片刻,問道:“珩哥兒在揚州辦案子,估計一時半會兒,未必會回來。”
說著,看向在一旁嫻靜而坐的甄雪,問道:“雪兒,歆歆那丫頭還在寧國府上?”
甄雪正自顰眉不語,聞聽相詢,婉寧的眉眼間回轉神思,輕輕柔柔道:“是在寧國府上,我說這兩天過去接她過來呢。”
“先不忙接著,等回頭兒,讓他送來時,老身再問問。”甄老太君輕聲說道,然後看向跪在地上的甄鑄,道:“你連夜乘船去揚州一趟,去給人家賠禮。”
想了想,又覺得以自家小兒子的性情,彆是再鬨出了其他麻煩,轉頭看向甄韶道:“你領著你四弟去。”
甄韶麵色凝重,點了點頭。
而甄鑄卻是心頭憤憤不平,賠禮?
甄晴鳳眸閃了閃,道:“祖母,我也過去吧。”
甄老太君道:“晴丫頭是個有能為的,一同過去也好。”
甄晴身份尊崇,又作為甄家輔佐楚王奪嫡的話事人,在甄家的話語權不比甄應嘉弱,堪比弱化版的元春之於賈家。
兩江總督衙門
官廳後堂,兩江總督沈邡坐在太師椅上,聽完仆人的稟告,麵色幽沉,周圍是江左布政使徐世魁,通判盧朝雲等人同樣麵麵相覷。
徐世魁道:“製台,這永寧伯機心頗深,程、馬兩家都被下了獄不說,還調撥的河南兵馬,這是布下了陷阱,等著馬家的人來跳。”
揚州鹽商常來金陵,與江南官場的人相識頗深。
沈邡沉聲道:“如今江北都在他的手裡,想來不久就會整飭兵營,再介入江南,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需要儘快對江南大營兵事整飭。”
白思行思忖片刻,說道:“大人的奏疏已經遞送至神京,現在就看京裡是什麼意思,不過,天下兵務儘歸軍機處,這永寧伯又是軍機大臣,原就得心應手,就怕聖上詔旨下來,仍是由永寧伯主持。”
隨著中原之亂平定之後,軍機處的地位和作用終於得到了凸顯和公認,而天下兵務幾乎是儘由軍機處與天子商議,這也是讓沈邡念念不忘軍機輔臣之故。
“兵部怎麼說?”沈邡問道。
“兵部侍郎蔣夙成蔣大人,已經答應重新撥付一批軍械幫助大人整飭江北營務,但孟大人頗有微詞。”通判盧朝雲低聲道。
兵部左侍郎蔣夙成,兵部右侍郎孟光遠,前者與沈邡關係匪淺,後者就有些一般,或者說後者原本就不想沈邡對江南大營人事進行整頓,因為不管是將校遷轉還是軍械、甲胃更換,這些每年都是一筆固定的進項,而這些銀子自是由兵部相關官吏瓜分。
沈邡低聲道:“戶部呢?”
“戶部也答應撥付一批糧餉充作軍餉,另外徐大人先前說過,會從江左藩庫中調撥一批錢糧充作軍需糧餉。”白思行說著,看了一眼徐世魁。如果整飭兵事,不管是贖買軍將還是安頓將校,這些都離不了銀子,而兩江總督衙門的公費開銷是固定數額,對這等兵事也不會動自家的藩庫,隻能向金陵戶部申批。
所以,這也是沈邡為何孜孜以求將巡鹽之權收歸兩江衙門的緣由,彆人的錢不如在自己手上花著自在。
沈邡點了點頭,道:“如今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等他將江南大營整頓之後,再拿沿海的海寇動手,那時在千裡迢迢的聖上眼中,隻怕他沈節夫也要落一個能文能武,可計大事的考語。
以文臣入閣,兼領軍機,加封少保,如北麵的李閣老一般,可謂擎天之柱,一南一北。
沈邡壓下心頭略有些激蕩的心緒,起得身來,點了點頭,道:“就這般吧。”
說著,屏退了幕僚,返回後院。
此刻後院當中,剛剛坐定,忽而聞到一股異香撲鼻,環佩叮當之音漸近,分明是夫人大鄭氏,在兩個丫鬟的相伴下,來到花廳。
大鄭氏年歲三十四五歲,體態豐腴,一身養尊處優的官太太氣質,此外身旁還有一個穿著孝服,容顏俏麗,眉眼哀婉的婦人,正是前南河總督高斌的夫人小鄭氏,年歲三十左右。
“老爺,怎麼愁眉不展的?”大鄭氏關切問道。沈邡抬眸看向大鄭氏,說道:“沒什麼,有些累。”說著看向一旁的高斌之妻鄭氏,說道:“福兒呢。”
“回兄長的話,福兒他今天去了學堂。”小鄭氏柔聲說道,想了想,問道:“兄長,那人來了金陵?”
對於害死自家夫君的賈珩,這位小鄭氏自是憤恨,隻是聲音帶著幾許哽咽的哀傷。
沈邡道:“現在去了揚州。”
大鄭氏看了一眼妹妹小鄭氏,輕聲說道:“妹妹還當節哀才是。”
此刻距離高斌自殺也有幾個月了,總是沉湎悲痛,也不是辦法,人總是要往前看。
沈邡道:“小兒現為天子寵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還有齊黨那些人,禍國殃民,遲早會有清算的一天。”
小鄭氏看向沈邡,輕輕柔柔道:“東軒的事,就拜托兄長了。”
沈邡點了點頭,不由多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要想俏,一身孝,還是那與大鄭氏頗為相似的眉眼,相對瘦一些的體型,讓人心頭微動。
江北大營
不知不覺,又是一天時間過去,對江北大營軍將的追繳贓銀、裁汰老弱、募訓兵丁等事宜,都在如火如茶進行,而河南都司騎軍以及錦衣緹騎揚州的封鎖也漸漸撤去,似乎重新恢複了寧靜。
而鮑祖輝以及黃誠兩人,則仍在錦衣府百戶所中羈押著。
程家在揚州一些商戶的招供,也基本佐證了程家與馬家這些年,向東虜走私的通敵之事。
這一日清晨,賈珩在中軍營房之中,閱覽完諸營重新編排的兵籍花名冊,問道:“河南方麵的兵丁到了什麼地方?”
劉積賢回道:“大人,步卒調撥的是汝寧衛和宣武衛,乘船先後而來,再有七八天才能到揚州。”
賈珩默然片刻,又問道:“金陵那邊兒最近什麼情況?”
劉積賢道:“兩江總督衙門還有兵部,已經開始對江南大營人事進行調整,打算整飭兵務。”
沈邡終於擺定了兵部,開始整頓江南大營的兵馬。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先讓兩江總督衙門折騰著,等會兒收拾一番,隨我去金陵討餉。”
揚州的局勢已經漸漸穩定下來,可以前往金陵,討要一批軍餉還有軍械,不能總是他來搞錢,江南江南之兵都是金陵戶部來養,本來撥付的就有糧餉和軍械。
劉積賢應命一聲,轉身忙碌去了。
陳瀟玉容幽幽,問道:“沈邡這是要摘桃子?他如果整飭營務,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等,等朝廷的詔旨,等江北兵馬練成,再做計較,說不得他整好了,我還能摘摘桃子。”
不過沈邡多半弄不成,江南大營牽涉到方方麵麵,而且就算他弄成,也不是天子所要的結果,批複的奏疏一定是轉承他這邊兒。
因為他身上就帶著一封給江南大營的聖諭,同樣沒有走內閣、軍機,不過現在不是挑明的時候。
他還想看看甄家,究竟是搞什麼名堂?!
陳瀟輕聲說道:“眼下穩一步也是好的,你在江北砍了五個人的腦袋,又追回了一些軍餉,江南那些人絕不希望你過去。”
這都不用說,哪怕賈珩已經自認網開一麵,貪墨軍餉隻索回七成,但有些軍將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怎麼甘心安心聽命?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揚州鹽商有什麼動靜?”
“汪壽祺從金陵回來了,派人打聽鮑家和黃家的案情,可能會求見你一麵。”陳瀟低聲道:“其他的,好像還在觀望。”
賈珩道:“那就再等等。”
就在這時,錦衣校尉進入軍營,稟告道:“都督,甄家二爺甄韶、四爺甄鑄,已至營外,求見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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