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庭業歎了一口氣,感慨道:“當年我大漢神機營就取法於紅夷,建造弗朗機炮以及其他火銃,後來曆過百年,人家已將火繩點燃,改成以燧石點火,隻是這種銃管不好鑄造,還有槍彈,同樣不好大量製造合用的。”
在明代末年,火器研究專家畢懋康製作了燧發槍,此刻已是崇平十五年,也就是十七世紀中期,而燧發槍已經廣泛裝配至法國軍隊。
而這種槍械也為葡萄牙人裝配了一些。
趙毅拿起筷子,好奇問道:“我漢國能造這種火銃嗎?”
徐庭業搖了搖頭,道:“槍彈其實還好說,但銃管製藝,匠人技藝熟練與生疏不同,難以形成一定的銃管製藝,就連尋常的魯密銃和鳥銃,銃管都時常有炸裂之憂。”鴟
這是火器在這個時代的弊端,作戰不夠穩定,縱然到了清代,火器也是作為弓射補充。
趙毅道:“我泱泱大國,竟連一個銃管都造不好?”
徐庭業歎了一口氣,並未說話。
另外一邊兒,賈珩在廣州錦衣府千戶所稍作歇息之後,就隨著粵海將軍鄔燾前往粵海水師所在的番禺衛港。
此地修建有水寨,舟船水師在整個水寨港口中停泊,賈珩一路視察了舟船水師以及駐寨的步卒,見過了一眾將校。
粵海將軍鄔燾道:“永寧伯,水師現在是艱難了一些,水卒大約有著兩萬五千人,並未全部在港。”
賈珩看了一眼鄔燾,心道,這些舟船水師幫著你鄔家還有廣州的富商巨賈做著走私生意去了吧?鴟
“精神頭兒還不錯,不知裝備軍械之後的作戰水平如何。”賈珩道。
鄔燾道:“實不相瞞,粵海這邊兒除了一些海寇肆虐,並未打過大仗。”
賈珩麵如玄水,不置可否,問道:“晌午了,先去縣城看看。”
粵海將軍鄔燾聞言,心頭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領著大批官員簇擁著賈珩前往番禺縣城。
剛入縣城,途徑一排依托港口而建的房舍官署,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鬨之聲。
“爾等憑什麼扣我們的貨船?”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在幾個青年仆人的陪同下,高聲喚道。
“朝廷嚴查走私,凡入境船隻有所夾帶,連同貨船一體扣押,我不是和你說了,你們怎麼還過來?”那書吏壓低了聲音,吩咐著幾個差役,嗬斥道:“快回去。”鴟
“你給我們說清楚,大漢究竟哪一條律法規定,不能攜帶禮物從海外歸來。”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嬌俏中帶著幾分天然而生的酥糯。
“這是隆治二十九年的敕令,朝廷就是這般規定的,要不你們交五百兩銀子贖船,要麼就船隻和貨物一律充公,快走,快走。”那書吏見遠處一些錦衣和軍將簇擁而來,一時慌了神,對著周圍對峙的差役道:“趕緊將他們攆走。”
先前主簿大人提及,一位京裡的大人物最近要巡查海防營務,水師將校兵卒以及港口吏員皆不可滋事。
然而,賈珩麵無表情地看向鄔燾,旋即,對著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陳瀟,道:“你去看看。”
陳瀟點了點頭,快步向著那正在爭吵的少女行去,詢問情況。
那少女臉頰白皙如梨蕊,眉眼如畫,紅唇恍若玫瑰花瓣,眉眼與寶釵帶著一二分相似,並無任何異域特征,隻是膚色白膩,微微發胖,故而整個人恍若大號瓷娃娃。
薛寶琴與自家的管事寧伯,相詢著書吏道:“我們怎麼算是夾帶?都是一些給親戚故舊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也不是為了販賣牟利,怎麼按著走私論處?”鴟
那書吏分明是廣東水師負責緝私的吏員,見那少女不依不饒,嚇唬道:“那也不行,這是朝廷的規定!你和我說這些沒用,快點兒走,等會兒大人們過來了,再治你們一個走私通商之罪。”
薛寶琴柳眉微蹙,柔潤星眸中見著惱意,道:“你們還講不講理。”
這位少女從小跟隨著父親遊曆南洋諸國,性情落落大方,此刻與那書吏據理力爭,並無中原女子的羞怯。
這邊兒,鄔燾見賈珩的臉色不大好看,心頭暗罵一聲,對著隨行的一個參將說道:“怎麼回事兒?去看看。”
其實,鄔燾也不知曉,否則以鄔家與賈家的關係,如果得知這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薛家的貨船,早就讓人放了船隻。
少頃,陳瀟去而複返,眸光清澈明亮,說道:“我方才問了下,是薛家的人。”
賈珩擰了擰眉,目中現出一抹疑惑,問道:“薛家的人?哪個薛家?”鴟
“就是金陵那個薛家,現在去了京城,就住在榮國府。”陳瀟目光清冷,回道。
賈珩心底忽而閃過一道亮光,暗道:“還真是薛家。”
難道是薛寶琴與其父親,二人可以說遊曆南洋諸國。
說著,快步而去,隻見一個姑娘還有幾個夥計聚在一起,白膩如雪的臉蛋兒氣鼓鼓地嘟起,生氣地看向不遠處的書吏。
這時,那書吏麵色微頓,看向不遠處簇擁著的幾個大人物,臉色倏變,繼而就是一驚。
“卑職見過大人。”書吏領著幾個令史,連忙快步上前,向著粵海將軍鄔燾行禮道。
鄔燾臉色陰沉如冰,喝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兒?”鴟
那書吏心頭一緊,道:“稟大人,我部水師巡船在海口巡弋,登檢客船,查獲靠岸船隻所帶香貨。”
“胡鬨!”鄔燾沉喝一聲,目帶煞氣。
這是什麼時候了,他前幾天還耳提麵命,說了幾次,最近不好弄什麼幺蛾子,京中有大人物南下巡查,這些人耳朵裡塞驢毛了嗎?
那書吏聞言,嚇了一哆嗦,後背已經沁出冷汗,顫聲道:“大人,我……”
“還不趕快將人的貨船給放了。”鄔燾冷聲說道。
賈珩麵色淡漠,問道:“鄔將軍,這以舟船水師巡船登檢緝私是怎麼回事兒?”
鄔燾胖乎乎的臉盤上見著笑容,說道:“永寧伯有所不知,這是按著隆治二十九年的敕令,粵海等地客船靠岸,不得夾帶南洋諸國香貨,輕者繳納罰銀,重者扣留貨船。”鴟
賈珩皺了皺眉,問道:“自太宗朝以來,於海禁商貿一事,中樞多發敕令,前後齟齬、自相矛盾者不可勝計,據本官所知,崇平三年因南洋諸國進貢提出客船可暢行南洋與粵海,當時詔書允之,當時就再未提及少量香貨攜帶,以走私論處,粵海水師如今奉的什麼緝私命令?”
既然他有意開海興商,先前就研究了陳漢自太宗朝、隆治朝、崇平朝的敕令,貨船與客船還不一樣,後者因為陳漢與南洋諸國本身就有文化交流的
那幫文臣稱之為以中華之禮教化。
鄔燾沉吟片刻,說道:“這個……”
賈珩道:“朝廷對海禁之策,自崇平以來,也從未說過查禁貨船後可以贖金擔保,這可是粵海方麵自行其是的斂財之計?據本官翻閱錦衣密檔,粵海水師常有一些官兵以此勒索過往客船,鄔將軍,如斯陋規,既無敕令可依,又敗壞軍紀,委實不知粵海方麵又要如何?”
除卻東南亞的朝貢體係外,陳漢為籠絡友邦,對僧侶、遊客渡船往來還是不怎麼禁止的,但對走私還是有些遮遮掩掩的查禁。
不同時期的敕令混亂和畸形,政令複雜,而且廣東巡撫衙門也頒行了相關命令,更讓人無所適從,而粵海分明是伺機勒索。鴟
而且粵海將軍以及廣東的本地士紳和高階官員,在朝貢之外,同樣做著海貿生意,從中逃避市稅。
甚至一些官員向朝廷上疏:“廣東海域島礁眾多,緣海之人,往往私下諸番貿易香貨,因誘蠻夷為盜。”
換句話說,這種時廢時興的海禁,恰恰給了一些士紳便利,因為不用繳稅,而廣東地方士紳家族都有自己的走私渠道,廣州市舶提舉司遂漸廢,反而流失了國家稅銀。
其實,朝中不是沒有有識之士注意到,海禁有時鬆綁一段,但並未形成政策的長期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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