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六、十七世紀末期的中國水戰,如前文所述,仍是以冷兵器交手為主,除卻弓弩遠成對射,在作戰方式上仍以撞船、接舷戰為主,十分凸顯武將的個人武勇,如陳友諒的大將張定邊,殺到老朱旗船跟前。
而明代嘉靖之後,佛郎機炮和火銃的列裝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這種冷兵器的作戰模式,因為佛郎機炮和火銃已經可以作為遠攻的有力補充。
所以才有俞大猷“多船勝少船,多銃勝小銃”之語。
故而,任何戰爭都不能脫離當時的武器和列陣,所以在普遍采用二五製的冷兵器時代搞什麼三三製,一般都是胡來。譂
多鐸此刻看向在二裡外列陣的官軍,麵色微動,隱隱有些不妙。
此刻,李道順皺了皺眉,道:“主子,我軍船隻迎上去?”
多鐸心頭湧起一股煩躁,默然片刻,冷聲說道:“分成幾路,向著官軍切割包圍,他們船和人手都要少上許多。”
現在是風水輪流轉,多鐸率領的水師要多上一些,而且一眼望去,樓船如城,頗為壯觀。
李道順點頭應是,然後吩咐著親兵小校搖動令旗,不多大一會兒,舟船齊發,向著漢軍抵近。
按著雙方的遠程攻擊的箭矢和炮銃,當在裡許之地對轟,對射。
然而,就在這時,多鐸心頭一驚,麵色大變,隻見遠處一艘艘的官軍船隻船舷上火焰閃爍不停。譂
“不好!”多鐸驚聲說著。
“轟!”
聲音的速度果然不如光,在多鐸驚叫一聲之後,劇烈的轟鳴在耳畔炸響,幾乎響徹了整個海麵。
漢軍十四艘戰船之中,一側船舷上的二十八門紅夷大炮,此刻全部開火,已經向著朝鮮水師迎頭痛擊。
哪怕是粵海水師麵對葡萄牙人的紅夷大炮,在廣闊大海之上,先前在追逐躲避中就損失了十幾艘戰船,更何況是在狹窄的崇明島海域的朝鮮水師。
此刻朝鮮水師以及海寇的船隻,上百艘戰船此都在二十八門紅夷大炮的炮火覆蓋之下。
而且是猝不及防之下,就見得炮彈從天而降,繼而伴隨著兵卒的慘叫聲,火焰熊熊燃燒,迅速自著彈點向周圍的木質船艙燃起。譂
在轟隆隆的炮火聲中,就連鼓聲都為之一頓。
多鐸此刻站在旗船的艙室桅杆下的甲板上,因為旗船在船隊列陣中稍微靠後,因而免於遭遇第一輪炮火打擊,但見著左右兩翼前突的船隻在炮火下濃煙滾滾,一側船舷沉入水中。
多鐸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四肢冰涼。
此刻,江南大營立身船頭的賈珩,見到炮火之下哀嚎、慘叫的這一幕,目光閃爍,暗道,有內味兒了。
可惜炮銃還是太少,否則百炮齊發,口徑即正義!
“告訴諸部,不要擔心炮彈,要摧毀朝鮮水師的戰船,讓他們在江口動彈不得。”賈珩麵色冷肅,沉聲道。
此刻,安南侯葉真也是虎目圓瞪,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譂
可以說,這比粵海水師與紅夷的追逐性炮戰更具震撼,因為彼時,雙方船隻在廣闊的海麵上,根本就不會蝟集一處!
紅夷大炮的射程遠是遠,但是精度如何保證?
可女真的朝鮮水師以及海寇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隻,此刻偏偏塞在小小的崇明沙之前的入海口。
當然這種布置在先前並沒有什麼問題。
因為哪怕是佛郎機炮,一來威力不足,二來根本轟不了幾次,然後雙方就進入“碰碰船、接舷戰”的纏鬥節奏。
而這就是女真兵多、船多的優勢就會迅速凸顯出來,那時大敗的就是陳漢官軍水師,被分割包圍,一戰儘歿都有可能。
而縱然官軍抵抗頑強,女真的朝鮮水師還可以掩護,讓海寇向兩側奔逃,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不會衝擊朝鮮水師的陣列。譂
但現在紅夷大炮離著一兩裡路外一通轟,直接把朝鮮水師和海寇的船隻轟懵了。
這時候都不用考慮太多的精度問題,因為海寇的船隊一艘艘間隔不遠,這裡不是廣袤的大海,還可以將船隊迅速散開。
可以說,此刻的地形某種程度上造成了遠程火器對冷兵器時代的降維打擊。
不管如何,大炮之下,怎麼敢聚在一處的?
多鐸看著周圍的火海,隻覺手足冰涼,誰能告訴他,為何漢軍的火器射程這般遠?
在平行時空的大明,圓嘟嘟可是靠著紅夷大炮一炮轟飛了努爾哈赤,取得了寧遠大捷。
而就在這時,隨著海寇與朝鮮水師的船隻被炮火撕碎,朝鮮水師以及海寇的士氣也在迅速崩潰。譂
這還沒有碰到官軍,就被炮銃打的找不著北,當即報銷了三十多艘戰船。
一時間,水師兵卒以及海寇瘋狂逃命,恍若下餃子一般,放著蚱蜢小舟,奮力向著後方逃亡。
李道順不愧是朝鮮方麵的水師名將,見勢不妙,搖動令旗,打算從向著崇明沙兩側躲避漢軍的炮火。
但為時已晚,隨著陳漢官軍取得遠程炮銃的勝利,迅速抵近朝鮮水師以及海寇。
而且要命的在於,四海幫、怒蛟幫等一眾海寇勢力率先崩潰,乘船向著崇明沙兩側瘋狂逃命。
多鐸見著這一幕,道:“快快,離開這裡!”
這個時候,就顯現出多鐸的果決,然而,忽地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呼嘯,繼而是“轟!”譂
“主子!!!”身邊傳來一聲急呼,那是鄧飆的聲音。
多鐸噗通載倒在甲板上,隻覺得耳中刺耳的嗡鳴令他心悸,旋即,一陣陣天旋地轉,根本聽不到周圍的的聲音。
猶如吃雞遊戲中了一記震爆彈,而後是覺得心砰砰跳個不停,聲音粗重而急促,趴著到處找掩體,但最終還是身上冒起幾縷綠煙,變成小盒,隊友含淚舔包。
而多鐸眼前一陣慌亂急促的鞋子,小腿以上都不帶看見。
“主子!船要沉了!”這時,鄧飆急聲說著,拖著多鐸的身子,準備下船,但周圍人聲嘈雜,將校都在逃命。
此刻,從高空向下看去,四海幫、怒蛟幫等船隻率先大亂,向著崇明沙兩側逃去,而用作主力的朝鮮水師自然落在最後,有些手足無措,隻是朝著官軍方向放著佛郎機炮。
但離的較遠,除卻在海麵上掀起幾朵浪花,並未見著什麼戰果。譂
直到一刻鐘過去,隨著官軍船隻的接近,在水師的將領下開始還擊,朝鮮水師同樣裝備了佛朗機炮,這是朝鮮接受當時逃亡朝鮮的明朝後裔的好玩意,後來漸漸傳下來製器技藝。
“轟!!!”
炮銃齊發,雙方進入正常的轟戰。
但偶爾有一聲震耳欲聾,恍若驚蟄春雷的轟鳴聲響起,朝鮮水師船身中炮,周身燃起熊熊大火。
朝鮮全羅道水師六十一艘大小戰船,此刻折損大半,而整個交戰過程僅僅隻有小半個時辰。
賈珩此刻立身在舟船,看向朝鮮水師一艘艘冒著滾滾濃煙的四百料戰船,從船上放下的蚱蜢舟奮力向著岸邊逃亡。
安南侯葉真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的船隻,心頭被一股震撼充斥著。譂
此刻,甄韶目瞪口呆,心頭生出一道強烈的念頭,這才是水戰!
什麼碰碰船,接舷船,顯得那麼的可笑。
吭哧吭哧廝殺了大半天,戰果寥寥。
此刻的水戰得了地形的優勢,猶如後世火器炮戰電影,僅僅幾個花絮鏡頭,就已足以震撼人心。
而甄鑄握著腰間寶刀的手,因為用力攥的顫抖。
這火器竟然如此犀利?
他等會兒還要如何死戰!?譂
嗯,這位甄家四爺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水裕濃眉之下的虎目現出一絲茫然,這是過往水戰三觀被稍稍震動的感觸。
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有了這炮銃,豈不是再也不用當麵廝殺?
而這樣的茫然之色也在不少水師將領臉上一閃而逝,旋即都是狂喜。
如斯勝果,大開眼界!
陳瀟清絕如霜的玉容倒是平靜,先前在濠鏡已經看過,但就沒見過粵海水師和濠鏡方麵,在海上將船隻排列的這般密集的。
少女心頭微動,不由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卻見那少年麵色沉靜如水,天穹上的柔和日光映照在如劍眉宇上,在冷眸中投下一簇暗影,鼻梁之下的唇似勾起一抹冷峭。譂
陳瀟心頭一跳,不敢多看,那熟悉的溫軟似乎又在唇間流溢,皺了皺眉,忙將心湖中的一絲異樣漣漪迅速撫平。
賈珩道:“諸軍接舷而戰,不要跑了多鐸!”
這時候就不要浪費紅夷大炮的炮彈了。
炮彈真心不富裕。
而此刻,甄韶、甄鑄聽到賈珩的傳令,都紛紛下了旗船,向著一艘就近的船隻而去。
其他船隻上的韋徹,水裕、葉楷、賈芳等將各領著船隊,向著官軍
“不要跑了多鐸!”譂
此刻在震天的喊殺聲中,一道道聲音響的格外強烈。
陳瀟擔憂道:“多鐸的船隻中炮了,不會又給逃了吧?”
賈珩拿著千裡鏡看向遠處的崇明沙,道:“謝再義方麵已經聯絡蘇州衛的船隻,從兩側截殺,嗯?多鐸的扈從好像都登上了崇明沙。”
多鐸的旗船估計還想跟他單挑,就列在崇明沙之前,此刻兩側都是海寇逃亡的船隻,反而堵塞了路途。
或者說,除卻朝鮮水師還在奮力抵擋,整個海寇都在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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