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羅道水師算是朝鮮最為精銳的一支水師,而且兵額龐大,足足有著兩萬一千人,而這次領兵一萬的李道順本來是為了策應女真,但沒有想到遭遇一場大敗,幾乎折損殆儘。
看著在漢軍的弓弩以及火銃下陷入苦戰,死傷無數的水師袍澤,一旁的參將阮奇麵上現出一抹不忍,低聲道:“都帥,兒郎們傷亡太嚴重了,不如投降吧。”
還是那句話,投降給大漢,不丟人!
因為就在二三十年前,朝鮮還是大漢的藩屬國。糴
“再等等。”李道順沉吟片刻,目光幽晦幾分,說道:“撐到晚上再說。”
投降這種事兒,也不能太過急切,否則傳回國內,容易給國內招禍。
這邊廂,多鐸領著鄧飆以及幾個親衛,登上營寨的牆頭,提刀親自與漢軍廝殺,這位親王每一次出刀都十分凶悍,分明在發泄著心頭的憤懣。
李道順遠遠看著這一幕,目光動了動,心頭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再是身先士卒,也無力回天了,因為漢軍的攻擊是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更不用說還有其他援兵。
“諸將,隨我殺敵。”李道順默然片刻,高聲說道。
這時候一直站著也不太好。糴
而旗船之上,賈珩正自拿著單筒望遠鏡,觀看戰況。
此刻鏡中的崇明沙岸上,大批穿著紅色鴛鴦戰襖,前胸和後背墊著甲胄,頭戴熟銅盔的漢軍,如火燒雲一般向著岸上洶湧而去。
雁翎刀、長矛,冷兵器時代的血腥和慘烈,在眼前清晰呈現,甚至能看到雙方士卒臉上的凶戾和因為怒吼而猙獰的表情。
陳瀟清眸抬起,凝視向那少年,伸手拉了拉賈珩的衣袖,聲音清越如山泉叮咚,說道:“我看看。”
賈珩:“……”
放下單筒望遠鏡,看向抿著粉唇,目光清冷的少女,心頭有些好笑,隻是麵色卻沉靜依舊,問道:“先前給你那個呢?”
“鹹寧拿走了。”陳瀟麵色如霜,冷聲說道。糴
提及此事,少女分明還有些惱怒。
想起鹹寧一聽是眼前少年送的,眼前一亮,然後軟磨硬泡著她的模樣。
賈珩默然了下,暗道鹹寧真是什麼都搶,也沒有多說,遞送過去,道:“你先用著,回頭再讓人給你做一件,現在指揮也少不了這東西。”
陳瀟也不多言,拿著望遠鏡看向崇明沙之上的軍士搏殺。
過了一會兒,陳瀟拿著單筒望遠鏡,輕聲道:“朝鮮水師節節潰敗,如非有營寨、溝塹為憑,隻怕瓦解就在頃刻之間。”
“一場大敗,還有那紅夷大炮,士氣都被轟走了六成。”賈珩卻毫無奇怪,淡淡說著,轉頭對劉積賢吩咐道:“讓蔡權準備大炮,再轟營寨一次,減少士卒傷亡。”
劉積賢領命稱是。糴
賈珩轉眸看向陳瀟,少女英姿颯爽,柳葉眉之下,清眸見著,挺直秀氣的瓊鼻之下是不塗胭脂的唇,清麗秀美,眉眼英麗。
瀟瀟最近兩天沒少偷看他,其實他也是一樣。
有些時候也不是為了低級的情欲,主要是看著養眼,何況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就和客廳電視機的老爺爺,見著跳舞的大腿時代,起身去了裡廂一樣,老伴還以為老頭多正經,結果老人家……戴著老花鏡出來了一樣。
“轟轟轟!”
隨著一聲聲轟隆隆的炮銃響動,將賈珩紛飛思緒拉回的同時,崇明沙之上以毛竹和粗木搭就的營寨,也在炮火聲中,迅速飛上了天。
“朝鮮水師要抵擋不住了。”陳瀟拿著單筒望遠鏡,低聲道:“多鐸,我好像看到了多鐸。”糴
賈珩此刻按著腰間的寶劍,近前而去,從陳瀟手中接過單筒望遠鏡。
此刻,多鐸手持馬刀,身子矯健,在源源不斷的漢軍攻勢下,揮舞出一道道的耀眼光芒。
賈珩道:“真是一員猛將。”
不愧是女真有名的猛將親王,“我大清”入關親王之軍功最為卓著者,道一句百人敵毫不為過。
聽著賈珩的感慨,陳瀟一陣無語,瞥了一眼那少年的神色,不知為何,隱隱覺得賈珩的話有著一股好玩兒。
這可能就是勝利者的居高臨下?
賈珩心頭冷哂,道:“可惜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糴
此刻,天穹之上暮色深沉,但官軍仍然如潮水一般向著崇明沙湧去。
而朝鮮水師再也堅持不住,伴隨著銅鑼響聲,在後方的軍將掛起了白旗。
隨著賈珩用上了大炮,摧毀營寨,全羅道都統製李道順終於支撐不住,打起了白旗,向漢軍輸誠。
但並非所有的朝鮮水師都隨著投降,在多鐸周圍的數百朝鮮水師將校,明顯殺紅了眼,也被多鐸的血勇之氣感召。
此刻,多鐸揮舞手中寶刀,所過之處,殘肢斷臂伴隨著鮮血齊飛,臉上的血珠鋪染著臉膛,口中猶自喊著:“殺!”
頜下和鼻下的胡須早已不見,但此刻沒有懷疑這是一個純爺們。
而身旁的鄧飆以及十來個女真護衛,已是渾身浴血,在周圍的漢軍圍攻下,結成一個圓陣,護著多鐸。糴
賈珩沉聲道:“放下舟船,上岸!”
相比弄死多鐸,將多格格檻送京師,明正典刑才是最好的結局。
同時,先前海門大捷俘虜的一百多女真正白旗兵丁也要押送京城,太廟獻俘,告慰遼東之戰的英魂。
此舉無疑更能凸顯多格格的價值。
無他,重塑大漢的軍心民心,此舉將極大地鼓舞陳漢朝廷群臣!
因為,這是一位女真親王!
可以說自隆治二十七年,大漢遼東失陷以來的一場實質性勝利,初步洗刷了漢軍麵對女真連戰連敗的恥辱!糴
可以試想,天子得高興成什麼樣?
這樣以後對虜之戰才能給他更多的話語權,幫助他擺脫南安郡王、邊鎮將門以及文官集團的掣肘。
而且,接起大漢文臣斷掉的脊梁,比這場勝利的意義更有價值!
先前殲滅三百女真,還有留下一百餘俘虜,就是隱隱等著這一遭兒。
如果多鐸死了,以人頭告慰太廟雖然也有不低的效果,但……這個活兒整的就差點兒意思了。
還有什麼比執虜酋之首,跪在含元殿,讓天子一句句“蕞爾小國,累受華夏大恩,狼子野心,背信棄義……”問其罪,更能極大滿足一位帝王的虛榮心?
縱然不當場讓鹹寧和嬋月嫁給他?也差不多少。糴
陳瀟也看出了賈珩的意圖,清麗玉容見著憂切,叮囑道:“困獸猶鬥,你要小心一些。”
分明擔心賈珩浪戰。
賈珩目光見著堅定,沉聲說道:“放心好了。”
兩世為人,穿越者的靈魂和同位體的肉身漸漸融合之後,力氣每時每刻都在增長。
賈珩與陳瀟登上快船,向著島嶼快去。
此刻暮色蒼茫,天地晦暗,太陽隻在西方的天空留下了一絲晚霞,而崇明沙上下已經點起了火把,一隊隊官軍開始接受著朝鮮水師的投降。
而賈芳則領著火銃隊,向著仍在冥頑不靈、執兵頑抗的朝鮮水師放著。糴
這一百多支燧發槍被賈珩組建成了一支火銃隊,此戰由賈珩最看好的賈族小將賈芳率領,主要是訓練戰法以及掌控這種“高端”火器。
此刻,戰船之上,葉成詫異地看向遠處在暮色上登岸的帥旗大纛,問道:“侯爺,這永寧伯登岸做什麼?”
葉真默然片刻,低聲道:“這永寧伯想要陣斬多鐸,年輕人就是這樣。”
自持勇武,斬將奪旗,他年輕時候也這樣。
葉成擔憂說道:“侯爺,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不用擔心,永寧伯也是天下有名的猛將,聽說在河南擒下的高嶽就是猛士。”葉真麵色平靜,虎目精芒閃爍,心頭湧起思索。
這位老將仍在想著先前的海戰,那火銃齊發的場景太過震撼,似乎改變了水師的戰法,甚至步卒的戰法?糴
“不可能,如果是海上,舟船不可能這般蝟集,這紅衣大炮還能發揮多少威力?”葉真眉頭緊皺,暗暗搖了搖頭。
紅夷大炮雖強但也並非改變他們這等武將的立身之本,終究……還是要拿著刀槍廝殺的。
而就在葉真思忖著《紅夷大炮在海域中的應用場景》之時,賈珩已經登上了崇明沙,手中提著一把特製的大刀,向著被圍攏中的多鐸而去。
隨著時間過去,多鐸身邊兒的兵卒也越來越少了起來。
或者說,原本跟隨多鐸浴血奮戰的朝鮮水師,隨著時間過去,已被周圍的投誠氣氛影響。
好似宿命中的相逢,在夜幕低垂的前一刻,西方晚霞殘雲將褪未褪之時,多鐸一刀將一個漢軍小校斬殺,充血的虎目緊緊盯著賈珩。
賈珩麵色如鐵,高聲喊道:“多鐸,彆來無恙乎?”糴
說來也與多鐸有著一個多月不見了,這位女真的親王並沒有太多變化,除了白皙了幾分。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多鐸此刻緊緊盯著那蟒服少年,少年拖著刀在地上拉出一條沙子。
陳瀟手持寶刀,在賈珩身側跟隨著。
“節帥來了。”賈芳以及韋徹、葉楷等將校看向那少年。
賈珩點了點頭,沉喝道:“諸將為我押陣,我要親斬此將!”
在離開江南之前,需要給江南大營留下一些印象,否則再是指揮若定,運籌帷幄,還是一個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糴
之前都沒有出過手,普通士卒對他的勇武沒有直觀的印象,談何崇信、心折?
此刻周圍打著鬆油火把,劈裡啪啦燃著,在海風的吹動下輕輕搖曳。
鄧飆滿身是血,此刻肋骨下的皮肉翻出來,鮮血淋漓,腿上也中了兩根箭矢,急聲道:“主子!”
這位漢軍正白旗的參領,已經身受重創,因為失血過多,拿著馬刀的手,因為發冷都在微微顫抖。
多鐸冷笑一聲,手中的馬刀揮出一個刀花,道:“賈珩小兒,納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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