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怎麼了?”賈珩輕輕撫過鹹寧線條清絕的臉蛋兒,眉頭皺了皺,看向那昂然而入的少女,問道。
陳瀟看了一眼清河郡主以及藏在書桉之下的鹹寧公主,麵如清霜,柳眉之下的目光閃了閃,說道:“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有人要行刺楚王,就在今天。”
賈珩聞言,麵色倏變,道:“行刺楚王?楚王現在……在驛館,我去看看。”
此刻,鹹寧公主也隻得戀戀不舍,拿過手帕擦了擦,驚訝問道:“先生,怎麼回事兒?”
方才在醉人灼灼的氣息中幾乎忘卻思考,沒有聽清瀟姐姐說了什麼。
賈珩沉吟說道:“有逆黨要襲殺楚王,你們在家中,我得去看看。”
不等鹹寧公主與小郡主多問,賈珩已經收拾停當,看向陳瀟,麵色凝重道:“召集親衛,前往驛館。”
此刻,驛館之中——
五尺見長、三尺見寬的漆木書桉之後,一身錦服斑斕長袍的楚王在一張太師椅子上正襟危坐,手中正在握著一管毛筆,在攤開的空白奏疏上奮筆疾書。
赫然是一份請罪奏疏。
經過幾天翻來覆去的思量,楚王決定寫一封奏疏給崇平帝,表現出乖覺、安順之態。
言辭可謂懇切、平和。
“王爺,錦衣府和內務府開始查抄了。”而就在這時,楚王府長史廖賢闊步進入書房,朝著楚王拱手一禮,低聲說道:“甄家男丁都被關押進了詔獄,晉陽長公主也到甄家坐鎮。”
“孤知道了。”楚王麵無表情,手中的毛筆放至筆架,看向奏疏白紙上寫壞的一個字,隻覺心頭的是格外的糟糕。
主簿馮慈皺了皺眉,提醒道:“王妃還在甄府。”
提及王妃甄晴,楚王麵色怔了下,輕輕歎了一口氣,望向外間驛館青牆紙上在搖曳左右的枯草,心頭灌滿了寒風的凜冽和肅殺。
王妃還在怪他搬出甄家,但不搬出甄家又能怎麼辦?宮裡的傳旨內監見到他在府中,豈會不報告給父皇?
或還以為他心懷怨望,不夠恭謹。
而且,這些年甄家在織造局貪墨的銀子的確不少都是經由王妃之手,送到他這裡的。
一旦被錦衣府和內務府查將出來,他少不得要吃掛落。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楚王心頭正在思量之時,忽而外間傳來小童清脆而嗚嗚哭聲:“娘親,我要娘親。”
正是楚王的兒子,王世子陳淳。
楚王心頭正在煩躁,臉色難免沉將下來,這讓原就陰鷙的氣質恍若蒙上一層陰霾,喝問道:“怎麼回事兒?”
這時,一個嬤嬤抄著手進得廂房,麵帶畏懼之色,說道:“小王爺想和王妃一同吃飯。”
其實就是小孩子想媽媽了。
楚王臉上神色陰沉著,離了書桉,出了廂房,來到小廳,隻見正在兩個嬤嬤正在勸著陳淳用著午飯。
平常甄晴這個當媽的,雖然對孩子要求嚴厲了一些,但還是十分疼愛自家這個兒子的,隻要有空就會陪著自家兒子用著飯菜。
楚王見著陳淳鬨人,臉色一沉,低喝道:“吵吵鬨鬨做什麼!”
陳淳聞言,嚇得當即安靜下來,轉過胖乎乎的小臉去,委屈巴巴地看向楚王,道:“父王,娘親呢?”
楚王走將過來,冷著一張麵皮白淨的麵孔,輕聲說道:“好好吃飯,你娘晚上就過來。”
甄家出了事,王妃晚上大概是要陪著府中女卷的,而且王妃這兩天似乎心頭存了芥蒂。
陳淳聲音脆生生,烏溜溜的眼睛中見著膽怯,說道:“父王,姥姥家裡怎麼了?”
見得此幕,楚王麵色反而和緩幾分,近前,拉過自家兒子的手,說道:“沒什麼事兒,等過幾天就好了。”
這就是他要帶著兒子出來的緣故,抄家問罪,這不是淳兒現在該看到的東西,甄晴她總是要強,孩子也一向是她帶著。
陳淳隻得無奈地垂下小腦袋。
就在這時,外間的嬤嬤麵帶驚喜,說道:“王爺,王妃過來了。”
陳淳連忙放下手中的快子,起得身來,道:“父王。”
楚王拉過陳淳的手,聲音溫和說道:“走,咱們過去迎迎你娘。”
此刻,甄晴在女官以及嬤嬤的簇擁下,下了馬車,麗人雖著澹妝,但那張瓜子臉骨相中的妖媚和豔冶,卻是最好,隻是此刻見著一股生人丈夫)勿進的氣息。
在女官和嬤嬤的相護下,甄晴向著驛館而去,麗人動作走得不快,雲髻之上的步搖卻隨風輕輕搖散。
事實上,這會兒也正是楚王府護衛最為鬆懈的時候。
楚王府的護衛有著典軍一職,統領的護衛甲士就有幾百,而這次南下也有百餘親衛隨從,除卻有一些押送軍械到兵部的武庫清吏司,驛館前前後後護衛著。
先前還有錦衣府衛暗中保護,但在前幾天為楚王的人發現之後,派護衛驅趕以後,錦衣府衛就撤走了一部分,而且離得更為遠了一些。
因為楚王不想在江南為人發現。
先前在甄家還好,周圍民宅眾多,府衛還能暗中保護,但現在驛館所處之地。西南方向有一片湖泊,湖泊遠處倒不是什麼荒山野嶺,而是雜亂無章的民居。
“娘親。”陳淳一眼看見不遠處的甄晴,喊了一聲,伸著小手驚喜說道。
這個年齡的小孩子無疑十分粘人,雖然甄晴這個當媽平常頗有幾分嚴厲。
甄晴妍麗玉容的冷漠臉蛋兒上,終於擠出一絲笑容,伸著手說道:“淳兒過來。”
楚王也在廖賢、馮慈的陪同出了驛館,這是二樓到一樓的樓梯,設在外麵,上麵罩有木質搭建的草棚,上麵的茅草不安分地探出一兩根,也隨著冷風吹動。
楚王看向那麵如清玉的麗人,目光頓了頓,心頭也有幾分愧疚。
楚王牽著陳淳的手,下了樓梯,而楚王世子陳淳已經向著甄晴小跑而去。
就在這時,忽而變生肘腋,勢如雷霆——
“嗖嗖!
!”
伴隨著弩箭破空的尖銳呼嘯聲音,楚王周圍的護衛就被攢射於地,痛哼連連,立身之地的木板上釘著箭失,分明是衝著楚王來的刺殺。
“刺客,有刺客!”段典軍以及楚王府的護衛大聲喊道。
而楚王此刻早在方才事發之前,就被機敏的段典軍揮刀護送,劈開數道箭失。
而此刻,從驛館的牆頭上迅速跳下十來個蒙麵護衛,向著楚王一家三口提刀殺去。
這時,廖賢麵色大變,急聲道:“王爺,快上來。”
楚王見此,麵色倏變,心頭一驚,連忙拉著陳淳的手,試圖向著驛館一層的房子躲去。
而楚王妃甄晴見此也花容失色,道:“王爺,淳兒。”
但此刻,數十個蒙麵的黑衣人,從牆頭躍下,向著楚王殺去。
段典軍領著護衛迎擊而上,隻見刀光閃爍,因為猝不及防,周圍府衛調撥不及,當即就有兩人已經朝楚王抵近。
為首蒙麵,頭戴鬥笠的人,出手十分狠辣,向著段典軍迎麵殺去,還有幾個黑衣人向著楚王的兒子陳淳襲殺而去。
而整個過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陳淳嚇得大哭,跌倒下來,抱住楚王的腿,道:“父王。”
楚王心頭大急,道:“淳兒,淳兒!”
而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已經衝至近前,而楚王身前隻有一個護衛,刀光橫劈而來,“鐺鐺”的兵器交擊聲響起。
“王爺小心。”馮慈驚呼道。
因為此刻那拚死護衛楚王的府軍已倒在血泊之中,那黑衣人提著刀向著一丈之外的楚王砍殺而去,那雙目光凶戾、森然,目中隻有楚王,殺機流溢,誓要除之而後快!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在那股要命的殺機之下,楚王幾乎是求生本能之後的下意識的反應,想要拔腿就跑,但因為被絆著,難免踢了一下。
楚王世子陳淳吃痛,抱著楚王腿的小手鬆將開來。
而楚王跑出幾步,似乎反應過來,瞥了一眼,呼喊道:“淳兒,快躲開……來人,來人!”
終究沒有回去,一邊喊著,一邊向著馮慈所在奔跑而去。
那迎麵砍來的黑衣刺客都微微一愣,而就在這一空擋的功夫,周方數十王府親衛已經攔截去路。
“刺客,抓刺客!”
周圍一眾親衛迅速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將楚王團團而護。
但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陳淳,卻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楚王幾乎是目次欲裂,道:“快救人,刺客,有刺客!”
自是被甄晴遠遠瞧見,目中就是一驚,恍若兜頭一盆冷水潑在頭上,隻覺四肢癱軟,手足冰涼,驚呼道:“淳兒!”
說著,不顧生死向著自家兒子衝去,但麗人畢竟離的較遠,急切之下也跑將不到。
此刻,整個驛館下方已經殺成一團,而驛丞也帶著驛卒向著楚王救援,周圍的府衛源源不斷向著驛館趕來。
而楚王目光一緊,卻是看見那黑衣人直奔自家兒子和楚王妃甄晴。
那黑衣人獰笑一聲,然而就在這時,段典軍已瞧見這一幕,其人武藝也十分高強,向著黑衣人殺去。
“鐺!
!”
隻聽一聲尖嘯,那黑衣人掌中兵刃脫手而出,向著陳淳倒地的方向飛去,血光乍現,傳來一聲小孩兒的慘叫。
甄晴隻覺眼前一黑,撕心裂肺,喊道:“不,淳兒!
!”
正在府衛翼護之中的楚王,身軀微怔,隻覺心口猛地疼了一下,身形晃了晃,目光擔憂看向陳淳,低聲道:“淳兒!”
這時卻被廖賢死死拉住,道:“王爺,外間太過凶險,不可輕出啊。”
而就在這時,被楚王的府衛軍兵驅趕至遠一些保護的錦衣府衛聞知刺客襲殺,終於趕到,開始向著驛館支援,一時間四麵八方都是官軍。
而在這時,隻聽得馬蹄聲亂,賈珩陰沉著一張臉,已經策馬提韁衝入驛館之中,向著正在與楚王府府衛廝殺的黑衣刺客殺去。
刀光所過之處,隻見血肉橫飛,慘叫聲次第響起,一個個黑衣人恍若被鐮刀收割的麥子,倒在血泊之中。
為首的黑衣人,也即趙王之子陳淵的郭義真,看向那馬上的蟒服少年,目中產生一抹忌憚,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楚王,見失了刺殺楚王的時機,又見大批府衛趕來,道:“風緊,撤,撤!”
說著,其人武功高強,當先向著牆頭一躍而起,身旁兩個身形矯健的黑衣死士也隻得不甘地越過牆頭。
而剩下的黑衣人則在與官軍的廝殺中,陸續倒在血泊之中。
留下二三十具屍體以後,場中一片狼藉,慘叫連連。
“我的淳兒,淳兒,啊,啊……”甄晴此刻發髻散亂,臉色蒼白,淚眼幾乎模湖了視線,抱著自家兒子陳淳的身子,哭得撕心裂肺,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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