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仕女屏風旁的長條桌子之後,一襲鵝黃襖裙的元春,則是與憐雪翻看著內務府送來的簿冊,其上記載著甄家多達一百三十家的產業,密布在揚州、金陵、杭州、蘇州等多處繁華地界,以三大織造局為核心,幾乎編織出一張大網。
這幾天隨著甄家的抄家,各項財貨已經封存、歸檔,因為有了甄家或主動、或被動的配合,這場抄家大幕也漸漸進入了尾聲。
鹹寧公主放下手中的話本,盈盈起得身來,少女身姿苗秀,一身水綠色襖裙,來到麗人跟前兒坐下,輕笑問道:“姑姑,這天兒倒是越來越冷了,先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京?”
這幾天,京中的端容貴妃給鹹寧公主來了書信,說是天寒地凍,臨近年關,讓鹹寧公主及早回京。
晉陽長公主將手中小孩的衣裳放在手中,輕笑說道:“就這兩天吧,你先生不是已經在準備船隻了嗎。”
因為賈珩返程回京,不僅僅是自己,還有一些來自濠鏡的匠人還有紅夷大炮要先運抵京城,前後準備的周期就比較長。
鹹寧公主拿過晉陽長公主手中的小孩兒的衣裳,心思有些複雜,語氣莫名說道:“這些讓下人縫製就是了。”
這兩天,隨著晉陽長公主與賈珩的一些平常說話,也讓鹹寧公主知曉孩子之事,心思難免有些異樣。
在宮裡待得久了,自然知道母以子貴的道理,孩子就是兩人感情的羈絆。
“自己縫製的放心一些,再說,平常閒著也沒什麼事兒。”晉陽長公主眉眼如畫,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緣故,那張國色天香的芙蓉玉麵愈見溫婉、美豔的氣韻,有著經曆歲月之後的優雅知性。
鹹寧公主笑了笑,說道:“嬋月小時候,也沒聽說姑姑給她縫製過衣裳。”
晉陽長公主:“……”
瞪了一眼鹹寧,偷偷瞧了下小郡主,見其低頭看書,蹙眉說道:“又胡說,嬋月小時候的衣裳不少都是我一針一線縫製的,再說嬋月小時候的事兒,你知道?”
鹹寧公主清眸閃爍,低聲說道:“那時候我都是記事的呀,那時候聽母妃說,姑姑可懶了,十指不沾陽春水。”
晉陽長公主聞言,柳眉倒立,嗔惱道:“你就聽你母妃在背後編排本宮。”
其實,麗人當年收養小郡主的時候,更多是以玩鬨的心態,還處於如果生孩子不是為了玩,那將毫無意義的芳華之齡。
現在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到了一定年齡,心頭感觸又另當一說。
聽著兩人的敘話,李嬋月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冊,明眸皓齒的少女,眸光凝露地看向麗人手中的嬰兒衣裳,心頭歎了一口氣。
元春放下手中的賬簿,輕步走到麗人近前,勸說道:“殿下,還是不要太勞累了。”
晉陽長公主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衣裳放下,蹙了蹙秀眉,說道:“這會兒都過了晌兒了,人還沒回來?”
這幾天的中午,賈珩時常到長公主府上用飯,等到晚上才回寧國府輪流陪著釵黛,偶爾還要去尋甄晴,關注一下毒婦的心理狀態。
元春柔聲說道:“殿下,珩弟他想來是有著公務牽絆住了罷。”
兩人正在說話的工夫,外間一個嬤嬤稟告道:“永寧伯來了。”
晉陽長公主語氣輕快說道:“這說著說著,就回來了。”
鹹寧公主已經起身向著外間迎去,回廊之上,正好見著在嬤嬤引領之下快步趕來的賈珩以及陳瀟。
這幾天,賈珩處置了各地公務以後,就會來長公主府坐坐,主要是陪著麗人安胎、養胎,前三個月往往比較危險,不可大意。
“回來了?”晉陽長公主迎將過去,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這幾天,許是因為懷了賈珩孩子的緣故,麗人心頭被一股欣喜和甜蜜充斥著,雖然沒有到一孕傻三年的地步,但看著賈珩的目光,也時而癡癡怔望。
這也是賈珩想著讓晉陽在金陵待產的緣故。
元春美眸凝睇而望,看向那少年,彎彎秀眉之下的美眸盈盈如秋水。
這幾天,元春對懷有身孕的晉陽長公主,心頭未嘗沒有羨慕。
賈珩點了點頭,將身上的披風解下,遞給一旁的鹹寧公主,說道:“剛從錦衣府過來,北靜王從京中傳了聖旨過來。”
落座下來,從元春手中接過酥酪茶,輕輕喝了一口,在這等寒冷的冬日,那種家庭的溫馨之感格外強烈。
鹹寧公主落座下來,好奇問道:“父皇給先生什麼聖旨?”
賈珩道:“徹查楚王遇刺一案,揪出趙王餘孽,另外就是如急切之下難有進展,催促回京,共商備虜大計。”
元春將豐潤的身姿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那雙柔潤如水的美眸氤氳著關切,柔聲說道:“珩弟,那趙王餘孽還沒有查到嗎?”
迎著眾人目光,賈珩道:“經先前一事,他們自知暴露行跡,已經潛藏了起來,錦衣府的探事現在根據一些蛛絲馬跡還在調查,但這些人藏匿極深,還需要時間。”
晉陽長公主歎了一口氣,說道:“這麼多年,這些人還是不死心。”
當年皇兄的手段的確是有些不光彩,腥風血雨之中,株連了那麼多人,那些人的後代時隔多年以後果然再次尋仇。
或許這就是因果報應?
念及此處,不由看向那蟒服少年,眸光瀲灩的目光中就有一些複雜。
鹹寧公主轉而看向晉陽長公主,說道:“姑姑,這趙王……”
“這些都是一些前朝的隱秘,上一代人的恩怨,你就彆打聽了。”晉陽長公主收回一些思緒,輕聲說道。
鹹寧公主聞言,麵色有些怏怏,每次都是當著先生的麵欺負她。
晉陽長公主抬眸看向賈珩,問道:“這幾天船隻都準備的七七八八,你什麼時候啟程?”
賈珩道:“我想著先讓人帶著這些人乘船返京,我這邊兒查了案子,再押著多鐸北上。”
晉陽長公主想了想,說道:“這樣也好,兩邊都一起趕路也不太好,你府上那些姊妹呢,也是坐船回去吧?”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船隻已經準備好了,讓她們乘著一艘船,趁著天還不太冷,河麵還沒結冰,先行坐船返回京城。”
如果是馬車,路上要顛簸許多,沒有坐船平穩、安全。
賈珩說著,看向麵上若有所思的晉陽長公主,道:“有一樁事兒想和殿下單獨商議一下。”
他回京之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晉陽,其實也希望著晉陽能夠隨他一同回去。
但是如果晉陽回去,等到顯懷……怎麼在太後以及天子麵前圓過這個謊言?他現在還沒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底氣。
所以,還是要先等等。
晉陽長公主螓首點了點,看向一旁的元春,柔聲說道:“讓元春也隨本宮一同來吧。”
等會兒萬一兩個人點起火來,也好讓元春救場。
鹹寧公主見此,秀眉挑了挑,目光瞟了一眼晉陽長公主,拉過李嬋月的手,去尋著陳瀟說話。
賈珩則是與晉陽長公主、元春離了廂房,前往書房。
進入書房,賈珩就拉著晉陽長公主的手,兩人歪靠在床榻上,賈珩拿過一雙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商議什麼事兒?這般鄭重?”晉陽長公主抬起雍麗玉容,美眸關切地看向賈珩,好奇問道。
賈珩低聲說道:“其實也沒彆的事兒,就是想問問你,是在江南這兒待著,還是隨我一同回去。”
晉陽長公主柔聲道:“在江南吧,你那邊兒不是要專心備虜?本宮就先不回去了,正好在這兒還有甄家的一些產業還有財貨需要接手和變賣,待到明年開春,或者在這兒將孩子生下來都沒什麼。”
賈珩點了點頭,道:“你過年不回去,太後那邊兒會不會催著你回去?”
“母後那邊兒還好,本宮常常進宮見著,隻要時常過去信箋,三五個月不見也沒什麼的,等實在沒法子,那時候本宮就說找了個男人,生了個孩子。”晉陽長公主打趣說道。
賈珩笑問道:“那太後要問起男人是誰呢?”
晉陽長公主輕笑說道:“母後哪會去問?本宮又不是小孩子,有資格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當然……你還是有些特殊,不能告訴她。”
賈珩一時語塞,道:“好吧。”
晉陽長公主將螓首靠在賈珩懷裡,玉顏現出恬靜,柔聲說道:“元春還有秋芳她們兩個在這兒陪著我,你年前或者年後就能找個由頭自己過來一趟,比如查案、整飭水師什麼的。”
賈珩輕輕撫著麗人的肩頭,道:“我會抽時間過來,到時候無非辛苦一些,騎著快馬也就過來了。”
他還年輕,辛苦一些倒沒什麼。
晉陽長公主嗔怒道:“如果嫌辛苦就彆來了,反正你忙起來,有時候十天半月都不找我一回的。”
賈珩伸手攬過麗人的削肩,溫聲道:“這半年都是太忙了,從河南到淮安的,在京裡時候還不是天天找你?”
元春在不遠處坐著,提起茶壺,沏著茶湯,豐潤雪膩的臉蛋兒上略有羨慕地看向兩人。
她什麼時候也能……
愈見豐腴、美豔的麗人這般想著,不由偷偷伸手撫了撫自家小腹。
賈珩道:“你在家好好養胎,頭三個月還有後麵幾個月都比較險著,有什麼事兒彆自己處置,也彆出去上哪兒去,我班師回京以後,年前肯定要過來一趟的。”
晉陽長公主聽著少年絮絮叨叨的叮囑,心頭湧起陣陣暖流,凝眸看向那少年,柔聲說道:“府上有元春、憐雪她們,平常內務府外間的事兒有她們處置,我不會累著的。”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將錦衣府的府衛都留在這兒護著,瀟瀟也留在這兒陪著你,我擔心那個趙王餘孽再刺殺皇室。”
楚王遇刺一事,也給他敲響了警鐘,晉陽還有她的孩子是他最為珍視之寶,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最近需得從錦衣府和江南江北大營中選出一批精銳,明裡暗裡保衛著。
這個借口都是現成的,楚王遇刺以後,需要這麼一批人在暗中高強度保護藩王、公主,謹防趙王餘孽再行險一擊。
晉陽長公主嫣然一笑,柔聲說道:“你放心好了,本宮在府中哪也不去,就安安分分給你生孩子。”
說到最後,將螓首靠在賈珩懷裡,享受著片刻的寧靜時光。
原本就想有個他的孩子,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上天真是待她不薄了。
賈珩心頭也有幾分欣然,溫聲說道:“晉陽,那我聽聽孩子。”
晉陽長公主婉麗眉眼見著一抹羞嗔,說道:“這都還沒有顯懷的,你上哪兒聽去?”
麗人雖無生產經驗,但這幾天尋著一些上了歲數的嬤嬤了解不少知識。
賈珩輕聲道:“我聽聽。”
說著,掀開被子,趴在麗人的小腹上做傾聽之狀。
晉陽長公主看向那少年趴在自己肚子聽著,晶瑩玉容上的笑意緩緩現出,柳葉細眉之下的目光漸漸癡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